感盡數(shù)彌散。

裴灼呼吸有點亂。他偏過頭看遠處的人群，半晌沒說話。

沒過多久就被喚了一聲。

“裴老師?！?/br>
陸凜正看著他，其他幾個學生也跟著看向他。

“裴老師等會愿意參加團體賽么？”

“團體賽？”

“嗯，小黃老師請假回家了，缺個人?！标憚C許久沒有與他聊天，隱約覺得這個話題好像不受歡迎，思忖幾秒道：“不方便也沒事，我可以去問問二班的老師?！?/br>
“有空，下午么？”

“對，到時候叫你?！?/br>
裴灼其實體力很好，只是平日不喜歡在大太陽底下汗流浹背的運動，一身汗黏著衣服不舒服。

cao場內(nèi)外都像大型K歌臺，廣播站的喇叭穿透力太強，吵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等到了中午，裴灼回辦公室小睡，臨睡前把包里的那盒埃菲爾鐵塔拿了出來。

這種立體拼圖由薄薄的金屬片構(gòu)成，需要用小鉗子和鑷子一點點的彎折搭扣。他周末時一個人弄了一下午，連底盤都沒有拼完。

他趴在桌上看著說明書，沒一會兒就睡意沉沉。

陸凜在辦公室外打著電話，透過窗一眼就看見了裴灼，以及他桌上銀閃閃的小零件。

他見到裴老師在看說明書，想過去教他該怎么做。

年級組長在電話里深呼吸一口氣，強調(diào)道：“現(xiàn)在是課改時期，新課標的教學程序跟以前不一樣，你要起示范帶頭作用，聽到了吧？”

陸凜應了一聲：“文件都讀過了?！?/br>
“還有公開課，你上回發(fā)給我的課件我看完了，做得很好?！崩辖處煗M意道：“有幾條改動，我覺得你應該跟其他老師推廣，首先就是課件上的注釋和重點?！?/br>
陸凜在窗外看著裴灼，見他翻了好一會兒說明書，一臉茫然的還在找底盤其他幾塊零件，覺得手機在發(fā)燙。

他想過去幫他。

“小陸，你在聽吧？”老教師聽見電話那邊半晌沒聲了，咳了一聲。

“都記下了，您繼續(xù)說。”

等全部交代完，裴灼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著，說明書和小鉗子放在一塊，最后也沒有找到剩下那幾塊零散碎片的位置。

陸凜掛了電話走進辦公室，站在他身邊停了一會。

裴灼睡得很熟，呼吸輕淺綿長，睫毛微微垂落。

前段時間因為那個貓頭表情包的緣故，陸凜不確定他看到了沒有，也不想貿(mào)然再去搭話。

他暗中保持距離了一段時間，發(fā)覺沒什么事，心里松了一口氣。

他們在周末只聊了幾句。

陸凜性子沉悶，親近的朋友很少。他周末時原本有很多新鮮事想講給裴老師聽，卻總覺得自己比以前熱情太多，會不會顯得怪異。

好不容易有了合適的話題，可以教他怎么搭這座銀塔，因為一通電話又錯過了。

裴灼睡得很安靜。

陸凜多望了一眼他的睡顏，坐回位置繼續(xù)工作。

他打開電腦準備改課件，心里想著鼠標聲音有點吵，轉(zhuǎn)手拿了紙筆開始寫新的教案。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陸凜一秒按了靜音，大步拿著手機出了辦公室，轉(zhuǎn)到拐彎處才接電話。

“黃老師？”他看著cao場上一幫男孩在烈日下打球灌籃，問候道：“你還好吧？”

“這不是強行請病假幫我媳婦兒帶孩子嘛，”小黃抱著娃在躺椅上晃來晃去：“給陸長官添麻煩啦，下午比賽找著人了么？”

“不麻煩，”陸凜道：“找的是裴老師，他答應了。”

“我覺著裴老師這人特不錯，你們兩關(guān)系處的怎么樣啊？”小黃一手給小孩拍著奶嗝，閑著沒事跟他往下聊。

陸凜腦海里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那人睡著的樣子。

他想了想，給了個回應。

“已經(jīng)是朋友了，偶爾會聊聊天?！?/br>
“那很好啊……不過裴老師好像已經(jīng)在談戀愛了。我上周四瞧見他和霍老師單獨出去吃飯來著，”小黃覺得有點可惜：“萬一他進了熱戀期，可能顧不上你，老陸你要是生病啥的還是記得找我啊，別跟上回似的一個人死撐?！?/br>
“霍老師？”陸凜皺眉：“二班的霍鹿？”

“咱上頭雖然是不贊成辦公室戀情，但樓上樓下不是早成好幾對了?！毙↑S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我前幾天中午回去給媳婦兒做飯，瞧見裴老師開車接霍老師出去，兩人有說有笑，關(guān)系好像挺親近?！?/br>
陸凜應了一聲。

“但是話說回來，你跟裴老師又不談戀愛，這兩事不沖撞。”小黃咳了兩聲：“我那也是偶然瞧見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兒?！?/br>
小孩半睡半醒，在他懷里拱了兩下，催他繼續(xù)拍背。

小黃用兩手摟著孩子，用肩膀夾著電話繼續(xù)道：“咱原先幾個哥們兒，大彭被調(diào)去外地上班，二蒜子去了部隊，我剛當上孩子他爹，三個熱乎人全跑了?！?/br>
“你要是覺得裴老師挺不錯，自己熱乎著點，別天天繃著臉都不帶笑一下的?！毙↑S說了一半，覺得自己啰嗦的有點過，怎么孩子帶多了就跟自家媳婦兒似的嘴特碎：“當然了老陸，想不想主動，跟人家更熟一點，那還是看你自己。”

陸凜被他這么一問，側(cè)身看著遠處的教學樓，好幾秒沒往下聊。

想不想主動？

想的。

想多見見裴老師。

“我知道了?！彼喍痰溃骸皩W生那邊有事，先掛了?！?/br>
“回見~”

裴灼差點睡過了。

要不是廣播里放的搖滾太吵，他能在空調(diào)屋里睡一下午。

他匆匆收好東西，洗了個臉去了cao場的休息區(qū)，體委從斜對角沖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根長彩帶。

“裴老師，我找你好半天啦?！斌w委大聲道：“等會就是您和陸長官一塊比賽了，先熱個身？”

裴灼以為團體賽是接力跑，冷不丁被塞了根彩帶，還沒回過神：“比什么來著？”

“兩人三足啊。”體委指了指遠處的候場區(qū)：“陸長官就在那，你記得跟他綁嚴實點兒，別散啦！”

裴灼瞌睡立刻醒了。

他拿著彩帶走了過去，身旁好幾對老師都已經(jīng)綁好了腿，摟著對方顫顫巍巍的往前走，不時的笑罵幾句。

陸凜見他來了，手里也拿著一根紅色的絲帶，隨意道：“我來綁？”

他神情坦蕩自然，完全不覺得這事有什么曖昧。

裴灼茫然的嗯了一聲，看著陸凜靠近自己，半跪著把絲帶綁在了兩人的腳踝上，順手打了個活扣。

“綁的緊不緊？”陸凜確認了絲帶的位置，左手握住他的肩頭，隨口道：“對了，裴老師以前玩過這種嗎？”

裴灼懵著被他半抱在懷里，終于意識到一個問題。

陸老師可能是個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