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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病帶疾的人聽見了,便會來求醫(yī)問藥。這只醫(yī)鈴便是我曾祖用的,現(xiàn)今這樣走街串巷的鈴醫(yī)少了,大多都是有門有臉的醫(yī)堂藥堂。我江家世代行醫(yī),為了不忘本心,這只醫(yī)鈴便從曾祖一路傳到了我爹娘的手里?!?/br>“你爹娘?”玄憫眉心一皺,伸手同江世寧要過醫(yī)鈴看了一眼,又用手指摸著醫(yī)鈴靜聽了片刻,道:“你可還有血親?”“有,家姐遠嫁安慶,避過了禍事。”江世寧答道。“你爹娘魂魄困在這醫(yī)鈴里,同那受制于石磨盤的許氏不同,暫且無法超度,須得你在世血親三滴勞宮血?!毙懙馈?/br>“勞宮血?”江世寧出生醫(yī)家,倒是立刻明白了玄憫的話,“是指勞宮xue處的新血么?”玄憫點了點頭。他將醫(yī)鈴遞還與江世寧,又掃了眼一旁的布包。薛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剛巧看到布包里另有一根長香。他順手一指,問道:“禿驢你超度那劉老太只用了一根香,還有一根是打算作甚?”玄憫直言不諱:“超度這書生。”江世寧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薛閑已經(jīng)掀起了腦袋:“什么?!你——”他話還未說完,就見玄憫突然一把撐住了桌面,眉頭深鎖,雙眼微閉,似乎是突然有些不適。薛閑一愣,收了話音看他:“禿驢?”他試探著連叫了兩聲,發(fā)現(xiàn)玄憫都沒有張口應他,而是干脆坐在了椅子上,闔著雙目,像是在靜坐養(yǎng)神。他脖頸間的那枚小痣突然朝外蜿蜒出幾道細細的紅痕,乍一看,像是趴著一枚小小的蜘蛛。不過如此細節(jié)薛閑并未注意,他盯著玄憫看了一會兒,確認他死不了又醒不來后,悄悄沖江世寧招了招手。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之后,從歸云居通往寧陽縣城郊的小道上,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病癆書生正步履匆匆趕著路。他肩上端坐著一只紙皮人,紙皮人懷里還財迷似的摟著一枚金珠。正是江世寧和薛閑。第17章銀醫(yī)鈴(三)“我——”江世寧一邊在薛閑的催促下加快步子,一邊有些躊躇的開了口,“我還是覺得略有些不妥?!?/br>“不妥什么?”薛閑摸著他的金珠,問道。“擅自趕路,把大師一人留下。”江世寧答道。薛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我說你這書呆子是不是還夢著游呢?他是捉鬼的,咱倆是被捉的,你見過蹲大獄的逃跑還要叫上牢頭的么?”“沒見過?!边@話乍一聽倒是也沒錯,江世寧琢磨了兩遍,忍不住道:“可是——”薛閑:“沒有可是?!?/br>江世寧:“但——”薛閑:“也沒有但?!?/br>江世寧無奈地偏頭看他。薛閑整個人都扒在金珠上,臭不要臉地道:“我就是如此講道理?!?/br>江世寧:“……”寧陽縣城夜里有宵禁,一些四通的十字大街上已然豎起了柵欄和卡房,值夜的衙役拎著夜里暖身用的酒袋,在卡房旁守著。東南西北四扇城門緊閉,普通老百姓想在這時段里頭出城,大抵得遁地插翅。然而這宵禁對這兩位不是人的來說,便沒那么麻煩了。江世寧的紙皮身體在這時便顯露出些許優(yōu)勢來,必要時可以壓成薄薄一片,是穿門走縫的一把好手。“往東轉(zhuǎn)。”“前一個街口貼著墻根轉(zhuǎn)進巷子?!?/br>“直行朝西拐。”薛閑那雙招子比狗還靈,總能遠遠就瞧見陰影處的守夜衙役,指揮起來理直氣壯,斬釘截鐵。江世寧又是個脾性軟的,被薛閑支使慣了,對方一開口,他便照著滿足,也不做多想。結(jié)果江世寧信了他的邪,走了好一會兒后,終于忍不住停住腳,一臉糟心道:“祖宗你行行好,閉嘴吧?!?/br>薛閑瞥他:“怎么?不是走得好好的么,也沒讓那幫守夜的察覺?!?/br>江世寧沒好氣道:“嗯,是沒察覺,但這家綢布莊我起碼打了三次照面了,再聽著你的繞下去,明年也出不了城。”薛閑摟著金珠道:“嘶——天有些陰沉,得早些找個落腳的地方?!?/br>江世寧:“……”這死要面子的潑皮。沒了薛閑這路盲的指揮,江世寧的腳程頓時快了許多。很快就從他們繞了三圈的地方拐了出來,走上了正道。“這樓看著眼熟?!毖﹂e左右張望了一番,覺得這條街都甚是眼熟。江世寧“嗯”了一聲:“你這不認路的,咱們今早剛來過,你怎的轉(zhuǎn)頭就忘了?!?/br>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薛閑這才反應過來,這條街再往前走一些,從街口往東拐,便能看到劉師爺?shù)恼?。夜里安靜,若是何處有些響動,聽起來便比白日里明晰得多。他們從街口路過時,瞥了眼那扇熟悉的宅院門,隱約能聽見宅院里有些細碎的人聲,聽起來似是爭吵,又或是別的什么,總是,不是個太平相。江世寧腳步略略一頓。薛閑轉(zhuǎn)頭掃了眼劉家宅院,道:“怎么?你想看著他惡有惡報?”“那是劉師爺他自己的事,跟我已無關了?!苯缹帗u了搖頭,沒再停留,抬腳便朝城門的方向走去。大抵是醫(yī)家本性,他終究還是做不到親眼看著旁人得受煎熬,不過這興許也是他和劉師爺之流最分明的差別。寧陽縣城外多山林,不過大多平緩秀致,少有兇險高陡的。早些年因為國師是位僧人的緣故,各州府山野間兀地多了許多山寺,一度香火鼎盛。然而這幾年不知怎的,入冬越來越早,連南方也大雪不斷。都說瑞雪兆豐年,可這幾年偏生雨水并不充沛,收成不好,百姓日子過得愈發(fā)緊巴。自己過日子都難,更別說去寺里添香火錢了。于是,山野間的廢廟也越來越多,倒是成了許多趕路人臨時歇腳的地方。江世寧帶著薛閑在雞冠山上一間廢廟中歇腳時,外頭已然下起了雪。薛閑一進廟就挑了個好位置——這不要臉的孽障直接撈了把地上的干茅草,鋪在佛像的底座上,毫不避諱地倚著佛像坐了下來。不用趕路,他自然也就不用刻意維持那副紙皮人的模樣,而是變回了本相。他一襲黑衣,坐姿懶散,沒骨頭似的,手肘架在佛像的蓮花臺上,曲著的指節(jié)松松地支著下巴,另一只手依舊在盤弄著他那寶貝金珠。江世寧揉了揉眉心,覺得看到這祖宗就腦仁疼:“即便是廢廟,也多少有點體統(tǒng)吧,佛像那是隨便能坐的么?”薛閑順手拍了拍佛像的腿:“分我一半,不樂意你就吱一聲?!?/br>他還一本正經(jīng)地等了片刻,沖江世寧一挑下巴:“看,沒吱?!?/br>江世寧:“……你愛怎么鬧就怎么鬧吧,我是不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