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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銀針,深深扎進了每一寸皮膚里。那種滋味絕非好受,但對薛閑來說卻簡直能算美妙了。因為隨著那麻刺刺的痛感一點點消退,他能感覺到,沉寂已久的雙腿真的一點點醒了。“我可以走了?!毖﹂e抬頭沖玄憫說了一句,神色幾乎是驚奇又茫然的。他借著玄憫手上的力道支撐,跺了跺腳,把最后一點麻意跺開了,而后試探著邁了一步。“真的可以走了。”薛閑說這話時,語氣活似夢游一般,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像是得到了多么了不得的東西。一個天性乖張又自傲的人,習慣了上天入地云雷伴行,卻因為這樣一件事而茫然了好半晌,好似還不太敢相信似的。他又抬頭看了玄憫一眼,卻發(fā)現(xiàn)玄憫的目光不知為何從他的雙腿移到了他的臉上。“我臉怎么了?”薛閑愣了一下,這才從那種茫然的驚奇中抽離出來,他摸了摸臉道,“反應太傻了?若是把你腿打斷了癱上大半年,你的反應指不定還不如我呢……”他半是自嘲半是嗤笑地說了一句。玄憫被他看見后,便淡淡移開了目光,“再走幾步,我撐著?!?/br>薛閑沉浸在腿腳恢復的欣喜里,甚至沒有覺察到玄憫語氣里多了一絲少見的溫和。事實證明,這祖宗體質(zhì)果然非同尋常,癱了半年不曾動過的雙腿,居然只來回走了幾下,就變得有力起來,活似從來不曾癱過。只有薛閑自己知道,他身體里的斷骨依然缺失著,全憑玄憫那銅錢引出的絲線連接。替代畢竟是替代,只能起到暫時的作用,若是想真正恢復,仍然需要將剩下的脊骨找回來……但那又如何呢,至少他現(xiàn)在能走能跑了,僅這一點,就夠薛閑心情舒暢的。這種如釋重負的滿足感,甚至能將其他一切情緒蓋過去。他甚至連尷尬都忘了,穩(wěn)穩(wěn)走到上了臺階,走到了外屋門口,伸手指著門邊的二輪椅子,抬著下巴沖跟過來的玄憫道:“賞你了,五十年后興許用得上?!?/br>玄憫:“……”再放任這孽障滿屋亂轉,有力沒處使,他指不定能說出更多討打的混賬話。于是玄憫也沒再耽擱,當即帶著那迷迷糊糊的傷兵,和薛閑一起朝山坳外走去。兩人都不怕林間霧瘴,傷兵連人都不是,自然更不怕。于是他們很快便出了簸箕山,沿著山腳,在夜色里往南邊的村落繞去。山坳里雖然滿是霧瘴,山外頭卻是清清朗朗。夜里難得沒有雨雪,彎鉤似的銀月懸在山頭,給山道鋪了一層淺霜般的白。薛閑真正走起路來,其實是又輕又穩(wěn)的,不急不緩,悄無聲息,和他平日的性子有所不同,倒是跟玄憫有些相像。他那一身黑袍輕薄垂墜,在拐過山道時會被夜風撩起一些邊角,有時會從道邊草枝上掃滑而過。他向著彎月的半邊身子被月光勾出輪廓來,挺直修長,而另一邊則隨著黑袍融于夜色里。和玄憫一塊走在山道上時,恰好一黑一白,湊齊了一對無常,看得那傷兵背后直發(fā)涼。他們剛行至半途,清平縣內(nèi)五更天的鐘鼓就已經(jīng)響了起來,一層層由城中傳至城外。山南面的村落里,雞鳴和狗叫聲也隨之響了起來,此起彼伏。而當他們走到村碑前時,村里的人已經(jīng)醒了大半了,人語依稀。畢竟帶著一只怨鬼,即便是魂魄不全迷迷瞪瞪的怨鬼,也是會嚇著人的。于是在進村前,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以免耽擱太久,薛閑給兩人一鬼都加了一道障眼法,這樣一來,不論是人還是雞鴨貓狗均瞧不見他們,也聽不見他們說話。“你家怎么走?”薛閑問了一句。傷兵朝村落深處一指,“順著這條路向前,那邊有個河塘,沿著河塘拐到后面就到了?!?/br>“那便走吧?!毖﹂e正說著,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那嘆息突兀極了,在夜色未散的村落中顯得十分瘆人。緊接著,村子里有人尖叫了起來,嘈雜的人聲乍然多了起來,似乎很是慌亂,不知誰家養(yǎng)的狗狂吠起來,引起了更多呼應似的狗叫。然而,這瘆人的嘆息聲在薛閑聽來卻并不陌生。他抬頭望了一眼,嗤道:“真會挑時候啊?!?/br>第70章過路人(一)村里的人聲依然未歇,聽起來像是捅了一窩螞蜂,嗡嗡不斷。幾個相對尖銳些的聲音凸顯了出來——“鬼鳥啊!鬼鳥來了——”“鬼鳥怎的會來咱們村,難不成誰招了晦氣?”“完了完了,要死人了啊啊啊啊——”“死人應當不至于,可準得碰上什么禍事!”所謂的鬼鳥并非什么稀奇之物,正是常年窩在簸箕山里,疑似玄憫豢養(yǎng)的那只黑鳥。大約是因為常年在簸箕山濃厚的霧瘴中撒潑,叫聲又如此別具一格,以至于被山腳村落的老百姓給妖魔化了。仿佛那黑鳥是個長了翅膀的掃帚星,多轉上幾圈,滿村的人都要倒血霉似的。“哎——”幽幽的嘆息聲又響了起來,聽得薛閑嘴角一抽。這嘆息聲于旁人來說可能只是有些瘆得慌,于他來說卻不大一樣,畢竟他宣yin的時候,這嘆息聲穿過了重重霧瘴,一直在跟他自己的喘氣聲一唱一和。這就頗有些尷尬了。薛閑一聽這聲音就腦仁疼,腮幫子酸,手癢,想打鳥,想吃人。偏偏那黑鳥似乎是個成精的,在村子上空盤旋了幾圈后,也不知是長了雙什么招子,居然徑直朝薛閑他們俯沖過來。好在這三人還未曾走到村子深處,不然周圍得亂成一鍋粥。黑鳥半點兒不識趣,它繞著兩人一鬼轉了一圈,穩(wěn)穩(wěn)停在了玄憫肩頭,沖著玄憫“嚶”地軟叫了一聲,活似撒了個嬌。這下倒好,村子里的人看著這處,叫得更慘了——“鬼鳥!果然是鬼鳥,你看,它停在半空了!”“對對對,就像那里有什么東西能讓它落腳似的,可那處什么也沒有啊,它怎么還能停著??”原本用了障眼法是想悄無聲息地進村,被這傻鳥一攪合,他們?nèi)齻€活似是來游街的,全村都盯著這處,神情警惕至極,若不是忌憚著“鬼鳥不好惹”這種流言,怕是早就掃帚釘耙地戳過來了。偏偏這傻鳥還不消停,它似乎半點兒不怕生人,歪著腦袋饒有興味地看著不遠處那些村民,在他們嚇得直哆嗦時,又添磚加瓦地叫了一嗓子:“哎——”一波三折,尾音還顫顫悠悠的,別提多討打了。薛閑對這聲音敏感極了,二話不說,攛掇著鳥主人給這倒霉玩意兒封了個禁言符。黑鳥:“……”它似乎天生跟薛閑不對盤,烏溜溜的黑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