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直視過來，慵懶笑問：“曦曦，想來看看你的詩嗎？”

第16章

梁亦辭撩撥得刻意，楚悕心知肚明，并不打算中招。

“你的話展開來講，就是‘暫時’只有我?！背嵉痛寡酆煟瑥臅狼奥舆^去，“吱呀”打開酒柜，漫不經(jīng)心說，“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別無選擇?！?/br>
梁亦辭聞言挑了挑眉，目光中興味更甚。

楚悕沒有察覺。

他轉(zhuǎn)頭仰視那一排伏特加，胳膊掄了個圈，撈出第二層的一瓶未開封石井紅葡萄酒。

“沒特定對象的詩是沒有靈魂的。這首詩并不屬于我?！背嵢ψ∑款i，耷拉的眼皮下瞳仁挺亮，令梁亦辭想起狡黠的貓。

楚悕薄唇輕啟：“還是留著給房間的下一位旅客吧。”

伴隨酒液滑入杯口的響聲，梁亦辭食指輕點桌面，胸腔涌動的興致有些按捺不住。他換了個坐姿，讓桌沿擠壓自己左胸口。

如果說，乖巧的、偶爾耍點小聰明的E026能夠讓梁亦辭短暫心軟，那么如今徹底撕破偽裝、反唇相譏、回敬撩撥的E026，就能勾引出梁亦辭愈發(fā)濃郁的興趣了。

凝視E026脖頸性感的凸起，梁亦辭撐著腦袋低聲說：“沒有下一位。我前兩天給家人打過電話，他們暫時不會給我買新款?！?/br>
E026緩緩擱下酒杯，沒搭腔。

良久后，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懶骨頭般趴向吧臺：“但愿你下一句不是想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他說著說著，音量漸低。

梁亦辭不置可否。

他迅速收拾好筆和本子，眺望過去，只見Omega正用一只胳膊圈住小半張臉，一只手抻直撫摸瓶身文字。梁亦辭注視了多久，他就保持這個姿勢多久沒動。

梁亦辭第一反應(yīng)是Omega是終于難為情了。

“何必裝不懂?！绷阂噢o嗓音與夜色一般沉，“這種話我不至于張口就說，得挑人?！?/br>
然而，被挑中的人似乎并不領(lǐng)情。

梁亦辭等了半晌，原以為會瞧見E026顧左右而言他、岔話題離開、甚至惱羞成怒的模樣……然而事實上，E026始終用那半張姣好的臉龐沖著自己，沉默以對，連呼吸都比平常淺。

梁亦辭計劃落空，微微凝眉。

大約過了三分半鐘，他才意識到不對勁，走過去拉開高腳椅坐下。

酒味撲面而來，梁亦辭若有所思，瞥向少了小半液體的酒杯。

E026居然醉了。

他從側(cè)面凝視Omega雙目半闔的模樣。Omega的眼睫在臉頰掃下一片陰影，面上坦坦蕩蕩寫著困倦。

梁亦辭的不滿頃刻間散去。他下頜線繃了幾繃，勉強抑制住上翹唇角。

E026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酒。

曾經(jīng)E026也被他抱著挑釁心理灌過幾回。那時候E026初來乍到，能忍即忍，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似乎也沒多醉，末了還乖乖巧巧進了虛擬房間完成任務(wù)。

不過如今回憶起來，梁亦辭后知后覺，當時的E026說話似乎比平時吞吐，步伐也比大多數(shù)時間慢。

可惜那時梁亦辭對E026完全不上心，自然沒能注意到不對勁。

如今他反應(yīng)過來，當時的E026其實已經(jīng)醉的不行了，只不過在強撐。

那現(xiàn)在為什么不撐下去了？據(jù)說能讓一個人喝醉的前提，并不是酒精濃度高，而是身處舒適圈。

梁亦辭學著E026的姿勢，將右手伸直，偏頭壓向手肘。一雙祖母綠的眼仁沉沉盯向前方。

暖光下，言語帶刺的人造人Omega恢復(fù)說明書上描繪的恬靜。他肌膚白皙如瓷，在睡夢中乖到不行，連臉側(cè)細小絨毛都極度溫和。

梁亦辭不由得湊近。

他愛喝酒，卻不喜歡沾染酒氣的人。畢竟大多數(shù)人喝醉酒后，都會變得無禮且吵嚷。

在今天以前，梁亦辭從不知道有人能將酒氣散發(fā)得如此溫吞。

充滿魅力的紅酒流進E026喉嚨，梁亦辭嗅著咫尺距離的氣味，卻一點也不覺得難聞。

很奇怪，E026本身就好像一瓶上乘的酒，而不是被酒精侵占大腦的Omega。

“曦曦？”梁亦辭壓低嗓音，將呼吸噴灑向?qū)Ψ皆缇惋h滿緋紅的耳脈。

睡夢中的人被Alpha氣息驚擾，不自在蹭蹭耳朵，換了個姿勢，用臉沖向這邊。

梁亦辭直回身子，注視Omega微微嘟起的薄唇，以及面上毫無保留的純真，徹底相信E026是真醉了。

否則他不可能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種柔軟姿態(tài)。

空氣間的醺醉揮之不去。Omega卷翹睫毛慢動作撲扇，夜色霸占整間屋子，只有梁亦辭和Omega所處的方寸天地溫暖而明亮。

大約是被氣氛感染，梁亦辭任憑胳膊壓麻也沒挪位，甚至合理懷疑自己也醉了——

否則他怎么會從Omega身上聞見不同以往的信息素味？

不是甜膩的巧克力，也不像說明書上記載的“酒心巧克力”，而是勁頭更猛的酒精。

味道略顯刺鼻，惹得梁亦辭頭暈?zāi)垦?，又像個反應(yīng)遲鈍又行事突兀的醉鬼，始終不愿偏開臉。

梁亦辭早晨檢查過一遍，酒柜最上層的珍藏全都完好無損，可他此時還是覺得，自己聞見了伏特加的味道。

沒等他想清楚緣由，骨頭就漸漸軟了。

*

梁亦辭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寫詩。

創(chuàng)作需要靈感激發(fā)點，感情不到位時，一切遣詞造句都容易顯得蒼白無力。

梁亦辭能寫則寫，不能就干脆忘記這回事。早在E026來到家里前，梁亦辭生活就已變成一潭死水，沒任何值得波瀾的事。

在人生被無數(shù)雙眼睛監(jiān)視的情況下，梁亦辭能做的實在不多。

他將送到家里的人造人Omega，一個接一個送往舊區(qū)。

他用浪蕩多情的壞名聲影響上位者判斷力，讓那些人頭疼地以為自己真的陰晴不定，乖張又不好惹。上位者只得放任自己虛度光陰，而不是被強行派人架走他，搞那些傷天害理的實驗研究。

最近半年，梁亦辭常常會收到來自舊區(qū)的感謝明信片。

在Omega保護協(xié)會推動下，今年政府曾出臺過新規(guī)定，允許前往舊區(qū)的人造人Omega擁有一次機會與外界傳訊的機會。

這算是他們與外界的最終告別。

大多數(shù)人造人被親朋遺棄，能夠聯(lián)系的人實在屈指可數(shù)。

梁亦辭送走Omega的方法簡單粗暴，那些天生柔弱的Omega全在虛擬房間流過足以灌滿酒瓶的眼淚。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選擇了寄來明信片，表達對梁教授的感激。

梁亦辭用當惡人的方式，暗地里做好事。到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