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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拂袖而去,回來后始終心緒難平,便來到園中練劍。他的園子很簡單,除了墻和土之外,就只有一株枇杷樹,剛種下的時候和他一起長高,現(xiàn)在他不長了,樹還在長,何時方能亭亭如蓋乎?如此這般,過了三刻,他收劍歸鞘時,面上已泛出汗珠,如朝露掛梨花。越帝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個高大的侍從面紅耳赤地爭論著,凝神一聽,竟在爭“主上與武帝孰美?”他無奈一笑,提起狂飆回到寢殿,自己找巾帕拭汗。抓著雪白的巾帕,越帝忽然輕笑,他想起燕武帝練完劍,總是用同一方巾帕,先擦劍,再擦臉。“你如此不愛惜你的臉面,難怪老得快?!睎|宮笑嘻嘻地揶揄道。燕山公嘴角翹起,“為何要愛惜,我又不會時常賞玩。要愛惜也是愛惜這一張啊?!闭f罷伸手將東宮的面團(tuán)一樣的臉蛋好一番揉捏。越帝好不容易將自己從一段回憶中拔出,卻很快又陷入另一段。他想起燕武帝喜歡各式各樣的畫本,東瀛的西洋的也來者不拒。從前他為燕山公時,經(jīng)常帶著東宮一起流連于越都的各個書市,連帶著他也對各種精怪神話故事了如指掌。他作為東宮第一次參與議朝時,在滿殿的朝臣中尋找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背對著他,許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那人朝他轉(zhuǎn)過身來。頑童喜歡在額頭貼上布條扮僵尸,但燕山公豈是一般頑童?他貼的是他的玉笏。他內(nèi)心五彩斑斕,然而在御座投射下來的灼灼視線中,只能拼命忍住,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去,余光看到那人在周圍同僚們壓抑的笑聲中尷尬地將玉笏摘下。思及舊事,越帝感到心如刀絞,難以自持,他無法再忍,決定去重游故地。越帝縱馬疾馳,很快便來到燕武帝最喜歡的漫巍書店。斯人已去,書店卻同記憶中一樣熱鬧。“話說赤帝人亡霸滅,他滅的國家紛紛復(fù)國。好不容易拼好的一個大月餅又被切開了。”他循聲望去,店主正舉著幾本嶄新的畫本在對圍著他的客人們介紹。“果然說到吃的你就感興趣了,哈哈?!蹦X海中一道聲音閃過。越帝心神激蕩,很快又苦笑:今日是怎么了,雖然故人夜夜入夢,但此前白日里,他所思所想唯有鐵馬兵戈、皇圖霸業(yè)。“……咱們陛下多能吃啊,月餅怎么能拱手讓人,就這么啪啪啪幾下,又差不多把一整個大月餅搶到手了。就差赤帝的叔父據(jù)幽州維持的燕國了,小小的幽燕怎能與大越抗衡?”店主說得天花亂墜,客人們卻有不服:“赤帝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建立的赤杉軍還在啊,當(dāng)年赤杉軍從燕都一路殺過來,面對各國軍隊,可是砍瓜切菜一樣。那時離現(xiàn)在才幾年?我可不想跟赤杉軍打仗?!?/br>“傳說赤帝喜歡玩人偶,你們說赤杉軍其實是不是赤帝用提線木偶變的,不然你們還見過這么指哪打哪分毫不差的軍隊嗎?”面對眾人一片恍然大悟的附和聲,店主看起來十分無奈:“諸位,諸位,你們應(yīng)該看看小店新進(jìn)的兩套畫本,看完你們就知道,赤帝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仙?!?/br>店主拿起一本看不清封面的書冊,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本卻說的是當(dāng)年赤帝同諸王一起去山中游獵,不曾想已經(jīng)俯首稱臣的昔日對手,突然一同發(fā)難,赤帝雖然萬分神勇,終于寡不敵眾被擊殺沉于山邊湖中。臨終言曰:‘還有你嗎,齊王楚王吳王秦王?’”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突兀地聲音:“太假了,若是能數(shù)完的人數(shù),他早逃脫了?!?/br>店主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拿起另一本:“這本說的是,赤帝雖是以寡敵眾,但萬分神勇,竟然逃脫,為躲避追擊,他屈于山間一庵中,庵中姑子大方收留他,將他帶入一間房中安頓,誰知落鎖后竟開始放火,原來庵中皆是赤帝滅諸國所誅軍將之遺孀,此時天賜報仇良機(jī)焉能錯過,終于熊熊烈火中一切化為灰燼。留下遺言:‘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那人又立刻評論道:“太假了,他最忌諱年齡,平常提到都只說自己是年輕人,怎么會白白給自己加那么多歲?!?/br>店主忍無可忍,撥開人群,走到那人面前,將兩本畫冊遞過去,惡聲道:“郎君為何總要拆我的臺?郎君自己看看,這都是正版畫本,絕無作假!”越帝接過畫冊,瞄了一眼封面,就扔回店主懷中了。“這都是你自己畫的吧?!痹降塾X得太好笑了,他忍不住仰頭大笑,直到笑出了淚水。“你的畫賣不出去的,這么多年你竟然還不死心?!痹降厶植寥パ蹨I,然后伸手揭下店主臉上的鋼鐵人面具。“果然人老了記性會變差嗎?漫巍書店賣的是西洋畫本,怎會有你的故事?”“他們確實一同攻擊我,但我平素實在待他們不薄,也不知是心懷不忍還是擔(dān)憂背上忘恩負(fù)義的罵名。竟然都想著,即使自己只是做做樣子,總會有別人了斷我……這樣一來,我如何逃不掉?”“還有山中尼姑庵……”“她們確是軍將遺孀不假,但卻是無子女的妾室,你可知,她們本來皆要被亡夫正妻殉葬,是我下令將她們送到庵中,才得以保全性命。如此,你說我于她們是仇人還是恩人?”“既然如此,你為何也要玩金蟬脫殼這一招?”“東郎,哎,你聽我說完,那日那些姑子將我?guī)脞种?,我在她們的庭院里看到一株梨樹,滿樹梨花盛開,像雪落滿枝頭,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位故人,情不自禁就朝那株梨樹走去……”“紫薇郎真是風(fēng)流人物,那種時候還有心思風(fēng)花雪月?”“你知道的,我任何時候都有心思想你的。東郎,你也知道,我從小喜歡看各類精怪異志,可我自己卻是從不信鬼神的,我一直都相信人定勝天,天下和你,天命或許本都不在我,但我都得到了,后來把你還回去,也是我自己的決定,無關(guān)天意。”“我之前則是信天意的。本以為天意讓我在你和這萬里河山中只能二擇其一。當(dāng)年我在越都聽說你沒于叛亂,便以為天意替我選擇了皇圖霸業(yè),數(shù)年來,我總想著此間事畢,可隨你去……”“東郎,你先聽我說。正是直到那日,我才知道,或許這世上,真有鬼神,天命不可違。但是我又想到泯泯眾生,又有幾人有機(jī)會窺見天機(jī)?一人能遇見,是不是說明其運(yùn)其行,人力已不足以扭轉(zhuǎn)?所以當(dāng)雪白的梨花瓣就在眼前,萬里無云的晴空中,一道閃電忽然劈下,那一瞬間,我說的是‘天變其為我耶?死亦何恨。’”“……別開玩笑了!這又是哪本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