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哪里像是個被押上問天臺受諸神審判的罪人呢？

而虛立空中俯視著問天臺的諸神們面色各異，若不是站在最前方的男人始終沉默不語，大概也要有人走出來讓那個笑得恣肆的天狐好好嘗嘗苦頭了。

只是卻也省了——

拖曳在地上的黑色鎖鏈被看押沈凡的黑衣軍士分別抬起，十個人皆是面色沉凝，十點紫色光彩在十個人的眉心分別亮起，隨后，那黑色的鎖鏈自發(fā)地從軍士們的手中飛起，繼而猛然纏上了問天柱。

鎖鏈另一端的沈凡亦是被甩上了問天柱身，剎那之間，天雷入體，裂痛的感覺碾過每一根神經(jīng)，甚至連驚呼都未來得及出口便痛到失了聲。

而見到這一幕，虛立空中的諸神之前，為首的男人墨瞳一頓：“……止天雷?！?/br>
他的身后有人小聲提了一句：“問天柱上天雷縈繞，這是問天臺的規(guī)矩。止了天雷，這問天柱就沒有意義了。”

男人顯然知道這規(guī)矩，聞言沉默了片刻，就在眾神以為他妥協(xié)了的時候，便聽得那個聲音低沉而焦躁地響起：“他痛……我無端不喜！——止天雷，或者解封我入世的記憶——你們二選一！”

“……”

一向沉穩(wěn)淡然的主神這是歸源之后第幾次失態(tài)，他們都快數(shù)不清了。只是聞言之后卻沒有哪個敢忤逆，主掌問天柱的幾位上神紛紛捏了法令，剎那之后，問天柱中龐大而不致命的天雷之力就消弭于無。

問天臺上原本苦苦忍著咬住下唇的沈凡身形一僵，繼而似是有所感應(yīng)，猛然抬頭望向左側(cè)上空的絮絮云霧中。

而恰巧在此時視線重新下落的男人與沈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明知對方應(yīng)當(dāng)無法看穿這問天臺上的云霧幻術(shù)，男人偏有一種與那只天狐對視的感覺。

……這次入世之前，他還不曾受那人的影響至此。

“我知道你在那里。”

蒼生鏡中，仰起臉來的天狐望著那一片繚繞的云霧，兀然開了口。

這個“你”字不曾指明，卻也無需指明。沈凡的話音一落，云霧中藏身的諸神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望向了站在最前的男人的背影。

“我知道你要我的魂種，才能真正意義上的重歸神位?！鄙蚍苍谛?，眼底卻浸滿了淡淡的沁涼，“你讓我見一眼……或者任我毀了這顆魂種。”

蒼生鏡下，九重碧落十八幽冥的人都張大了嘴巴驚愣地看著——那個被縛在問天柱上，興許不消一日就要魂飛魄散的天狐，他卻敢威脅九重天闕至高無上的主神？

可更令他們震驚的是，那只天狐的話音還未落下，云霧繚繞里的主神就已經(jīng)現(xiàn)了身形。

男人的臉色微沉，一雙墨色的瞳子里山雨欲來。不見男人腳下移步，卻已經(jīng)在一瞬之后到了問天柱前。

“我知道他現(xiàn)在沉睡在你的身體里?！鄙蚍膊煌瞬槐艿赜曋腥耍χ?，“你讓我再見他一眼，……魂種和生命力，我全部給你?！?/br>
話音未落男人的瞳孔驟然一縮，難以名狀的威壓頃刻席卷了整個問天臺，其勢之可怖連高聳入云的問天柱都被微微撼動。

而這片風(fēng)卷云殘里，男人的聲音愈發(fā)低沉而冰冷：“——他只是我的一部分，從未沉睡——你要見誰？！”

“……”

沈凡沒回答他，熠熠的褐色眸子里卻兀然地泛上淚花來，嫣紅的唇像是在剎那間就失了血色，微微顫栗著，“對……我忘了?！俏?guī)湍銡⒘怂＿@世上再沒有他了?！?/br>
“沈、凡！”

青年卻是失了魂似的低下頭去，淚水順著瓷白的肌膚淌下去，一次復(fù)一次，“他的眼瞳和你不一樣，是湛藍(lán)色的，你不是他……我把他丟了……”

“……”男人的手倏然抬起，緊緊地捏住了沈凡的下頜，將那張臉龐勾了起來。紅色的魂種在男人的眉心跳躍波動，顯示著此刻他不穩(wěn)的甚至瀕臨爆發(fā)的心境，“我不只是主神，同樣不只是御尊——你所在乎的和在乎你的都是我——你還想去尋誰？！”

一語落后，碧落幽冥，皆是一片安靜。

男人的眼底映著的影像里，那雙褐色眸子里的淚意一閃，嫣紅的唇已經(jīng)勾了起來，帶著一分悵惘和余下的心悅，天狐狡黠而明媚：“你終于承認(rèn)了。”

墨黑色的鎖鏈驟然斷裂，落了一地。蒼生鏡外一片震驚的時候，兩個當(dāng)事人卻似未覺。

“顏懷瑾……”

沈凡像是夢囈似的把那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兀然笑了。

“我本來就知道——想要得到什么總得付出代價，想要追逐溫暖，所以死在火里才是飛蛾的歸宿。……把你拉下神位，我就該魂飛魄散萬劫不復(fù)。”

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沈凡的眉心深紫色的魂種慢慢離體落進(jìn)了他的手心，他卻傾身上前，親吻著那人微涼的側(cè)臉笑容晏晏——

“我這一生，恣肆、貪饜、虛偽、陰暗、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世間蕓蕓眾生所幸有你，能讓我甘心把自己舍棄碾碎丟盡塵埃?！?/br>
說完沈凡闔上了眼。手心里一點魂種微顫。

“……你敢。”

蒼生鏡下，男人的聲音消泯了躁然，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而上空虛立的諸神們看得分明，壓在男人身上——主神入世之前親手畫下的封禁入世記憶的符文，已經(jīng)在那天狐幾句話里就輕易地消散于天地之間。

沈凡同樣感知得到那不同，再次睜開了眼，瞳子微栗，語氣卻不肯放軟：“……我如何不敢？”

“……”

顏懷瑾沒有接他的話茬，眉心紅色的魂種同樣落入了沈凡的掌心間，兩顆魂種似乎都有些激動，在沈凡的掌心里抖動得愈發(fā)厲害起來。

顏懷瑾伸出手虛空一點，兩顆魂種相接，色澤頃刻互換，繼而各自歸于眉心的來處，直到這時他才開口：“你的所有不好因我而生，今天之后，我給你資格肆無忌憚。”

沈凡怔然。

“碧落——”男人轉(zhuǎn)身仰頭看那蒼生鏡，像是在透過蒼生鏡看其中的無盡蒼生，雖是抬眸卻像俯瞰，聲音低沉威震九天：“易主！”

“主神——”

云層間的諸神們聞言面色大變，紛紛現(xiàn)了身形急呼。

男人充耳未聞，下一刻他的身形一變，身上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