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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出神地看著電子版上不斷減少的紅色數(shù)字。 電梯間的玻璃清晰地反照,她慌忙而不知所措的臉。 柳淼淼覺得自己就像一只鴕鳥。 她不是不想和他結(jié)婚,只是那一瞬間,她看見他手背上的傷,他肩膀上的傷口,他為了她戴了五年的戒指時,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 他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她卻把他丟失了。 柳淼淼出了電梯,往前走了兩步,感覺腳下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出門匆忙,連鞋也忘了換,穿的是拖鞋。 她在心里唉聲嘆氣。 又不想這么快回去。柳淼淼只能硬著頭皮溜進(jìn)了小區(qū)附近的超級市場閑逛,隨手推了輛購物車,在零食區(qū)兜兜繞繞,期間包里手機(jī)一直在震,柳淼淼沒看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有時候這男人溫柔細(xì)心得讓人覺得可怕,好像她想什么都能被他猜中,她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眼神,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們已經(jīng)住在了一起,結(jié)不結(jié)婚不過是一張紙的關(guān)系,他只是想給她安全感。 自從五年前醒來以后,仿佛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變成了這樣的態(tài)度,對過往的事避而不談,只希望她成為一個待在象牙塔里,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活得無憂無慮,被保護(hù)得一絲不茍的小公主??伤皇沁@樣的人,周遭的人越是隱瞞,她便越是在意。 他的好讓她覺得愧疚。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呢,她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 可看見他為他受傷的時候,她的心是真實地疼了一下。 柳淼淼心思不在這里,隨意在零食區(qū)拿了幾桶巧克力和薯片,便轉(zhuǎn)了方向去收銀臺結(jié)賬。 走出超市,柳淼淼掏出手機(jī)看了眼,謝灼給她發(fā)了短信,問她在哪,柳淼淼想了想,沒打算回,隨后對方又發(fā)了一條: 謝灼:【今晚我要趕回花城,有個電臺通告一定要上,是這次新專既定的工作,沒辦法推?;氐郊腋艺f一聲,別讓我擔(dān)心。】 柳淼淼又是一聲嘆氣。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惡,一方面不想給人家名分,一方面卻又覺得他對她的好,讓她覺得不舍和依戀。 柳淼淼思忖良久,還是決定回他點什么,她低頭敲著鍵盤往外走,面前卻停了輛黑色賓利。 穿西裝的年輕男人從駕駛座下來,來到她面前。 “請問您是柳小姐嗎?” 柳淼淼手上動作一頓,抬頭,是張完全陌生的臉孔。 “您是?” “我是裴正楠先生的助理,他想見您一面?!?/br> “裴正楠?”柳淼淼奇怪道,“我不認(rèn)識這個人?!?/br> 助理耐心解釋道:“您的母親是景薇,對嗎?” “裴先生是您母親曾經(jīng)的馬術(shù)教練,關(guān)于當(dāng)年的事情,他想和您親自談一談。” - 柳淼淼坐在車?yán)?,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倒退,世界像被倒進(jìn)高熱的大鍋爐里,變成一片色彩模糊的光影。 她忘掉了所有的事,也包括她的母親,她的童年。柳景誠只跟她輕描淡寫地提起過,她母親年輕時是位很有名的馬術(shù)運動員,生下她不久后便患上了抑郁癥,騎馬時不幸墜馬身亡。 她沒跟柳景誠說過,她醒來不久的那段時間,她偶爾會做一個夢,夢見她還是很小的時候,躲在一個漆黑小的房間里,外面人群尖叫聲嘈雜,她透過窗子往外看,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女人從馬上摔下來。 她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也不知道這女人是誰,這個夢只是做過一兩次,醒來便忘記。 后來隨著時間推移,她也沒再想起過那些事。 在柳景誠的口中,父母感情恩愛,并且爸爸mama都很愛她,只是母親不幸早逝,但這沒關(guān)系,父親給予了她雙倍的寵愛,所以有沒有母親,柳淼淼似乎也覺得無所謂了。 但柳淼淼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她的人生,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有些東西,她一定要親自證實。 助理帶著她上樓,在長廊盡頭的私人病房前停下,敲了敲門。 隔著房門,里面有道沙啞的男聲開了口,聲音很低,聽不真切。 助理推門進(jìn)去。病床上躺著個約莫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精神狀態(tài)很差,身上連著醫(yī)療儀器,臉色是不正常的暗黃,整個人瘦得脫形。 柳淼淼不記得自己和他是否有過接觸,但只要是對馬術(shù)稍微有了解的人,都會知道他曾經(jīng)在馬術(shù)界的名氣。 幾十年前在馬背上意氣風(fēng)發(fā),拿遍世界級比賽大滿貫的年輕男人,如今卻躺在病床上,形如枯槁。 裴正楠見她過來,費力地支起身,因為身體虛弱,他每一下動作都顯得格外遲鈍困難。助理想上前攙扶,卻被他拒絕。 他擺了擺手,示意助理出去。 病房門被合上,不大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裴正楠倚在床頭,對她很淡地笑說:“來啦?過來這邊坐著吧?!?/br> 柳淼淼抱著手,站在門口的位置沒動,本能保持著警惕:“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嗎?” 裴正楠說:“幾年前我們在馬場見過一次,不過我想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 柳淼淼直接道:“你說要跟我談當(dāng)年的事?你和我母親有什么關(guān)系?” 裴正楠見她防備心重,倒也沒在意,“病房外的人我都支開了,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也不能對你做什么的,不要害怕,過來吧?!?/br> 他太虛弱了,只是動動嘴皮子和她說上幾句話這樣簡單的事,已然耗盡了他身體的全部力氣。 雙頰瘦得凹陷下去,顯得眼眶又深又大,應(yīng)該是得了什么重病。 裴正楠看出她眼中猶豫,道:“是肝癌晚期,我沒有多少時間了?!?/br> 柳淼淼有幾秒沉默,終究還是很慢地走了過去,在他床邊的椅子坐下。 裴正楠側(cè)頭靜靜看了面前的女孩子很久,眸光深遠(yuǎn)又細(xì)膩,柳淼淼竟然在這將死之人的眼中,看見了仿佛跨越時光的溫柔。 他很淡地笑了笑,說:“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粗悖屛蚁肫鹆水?dāng)年第一次和薇薇見面時的樣子。” “我還記得那一天,她大概像是你現(xiàn)在的年紀(jì),從飛馳的馬背上輕盈地跳下來,一身騎裝,對我笑著。那笑容干凈又漂亮?!?/br> 男人說著,陷入了回憶當(dāng)中,略微呆滯的目光中飽含著復(fù)雜的情感,情深的,愧疚的,懺悔的,悲傷的……她讀不明白。 柳淼淼覺得心里某處莫名地不舒服和不安,淡淡皺起眉:“你……” 裴正楠說:“我很后悔,年輕時候追求名利,讓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我后悔了一輩子,痛苦了一輩子。這也許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懲罰吧。” “現(xiàn)在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希望求得你的原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