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淡然得很，面上更無半絲惶恐，便道：“晏清，若是我沒猜錯(cuò)，你應(yīng)是在大戶人家出生的罷？”

司馬嶸目光一頓：“不是?！?/br>
王述之恍若未聞：“幾等世族？如今族人可還在？”

“丞相說笑，若為世族，若族人尚在，屬下又怎會(huì)淪落到為奴的地步？”

王述之怔了怔，嘆道：“離亂之際，一朝升天的有，一朝墜地的也有，王侯將相亦可轉(zhuǎn)眼化為塵土，更何況普通世族？”

司馬嶸聽他語氣頗為感慨，不由愣了愣，原本以為他是有意試探，轉(zhuǎn)眼又覺得自己多心了，便含糊應(yīng)道：“屬下并非世族出生，從不曾有那么好的命，至于家人……亦不在世了?！?/br>
王述之手中帕子一頓，俯身握住他一只手捏了捏，低聲道：“我不該多問的?！?/br>
司馬嶸抽了抽手，很輕易就讓他松開，微微松了口氣。

王述之將他背上擦了一遍，重新擰干的帕子落在腰際，一手扶在他腰間，只覺掌下一片肌膚微涼又細(xì)滑，激得心底起了綿綿波瀾，雙眸深沉地盯著那枚胎記，擦拭的動(dòng)作變得愈來愈緩慢，就連扶著腰的手都不由自主順著彎曲的腰線往胎記摩挲而去。

司馬嶸手一緊，蹙起眉峰，低垂的眼睫忍不住輕顫，連牙關(guān)都下意識(shí)咬緊，忍了片刻實(shí)在忍不?。骸柏┫唷币婚_口卻讓自己微啞的嗓音嚇一跳，連忙閉緊嘴巴。

王述之讓他這一聲喊得心旌搖蕩，眸色又暗沉幾分，抬眼朝他看過去，拇指在那胎記的云紋上細(xì)細(xì)摩挲：“晏清……”

“丞相，水涼了?！彼抉R嶸急忙出聲。

“你這胎記可真會(huì)挑地方。”王述之并未被他打斷，指尖留在胎記上，卻似乎勾畫著整個(gè)腰間彎曲的線條，抬眼看看他，露出笑意，忍不住俯身靠過去。

熟悉的氣息輕拂而來，司馬嶸閉了閉眼，低聲道：“丞相可是要趁人之危？”

王述之頓住，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容，無奈地笑了笑：“趁人之危倒也做得出來，只不過……你是為我受的傷，這危，我便不趁了。”

司馬嶸斜睨了他一眼，見他笑意盎然，忙撇開目光：“既如此，勞煩丞相扶我起來?！?/br>
“不必起來，我替你擦完便是。”

“……”司馬嶸深吸口氣，“丞相莫不是連下面也要替我擦？”

“有何不可？”王述之詫異地看他一眼。

“何必明知故問？”

王述之笑著移開手，當(dāng)真將他扶起來，只不過自己并未離開，而是繼續(xù)替他擦拭：“說了不會(huì)趁人之危，你怕什么？”

司馬嶸讓他將褻褲拽下，額頭青筋直跳，差點(diǎn)開口將他轟出去。

王述之目不斜視，正色道：“你曾經(jīng)不也伺候過我沐浴么，怎的一除奴籍便忘了？我?guī)湍悴羵€(gè)身，投桃報(bào)李罷了?！?/br>
司馬嶸咬咬牙，忍了。

上輩子做病秧子，如此讓人照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眼下面前的人換成王述之，卻處處不自在起來，掙扎半晌，只好將眼睛閉上。

王述之一邊擦一邊克制，自己有的，面前這具身子也一樣不缺，可即便如此，還是忍不住血?dú)馍嫌?，最后無奈移開目光，自嘲道：“我這是給自己找罪受啊！”

司馬嶸只作未聽到，雖面色緊繃，心底卻顫得厲害，又因?yàn)樽约哼@反應(yīng)狠狠蹙起眉頭。

王述之盯著他的臉，將他籠罩在灼熱的視線中，喉嚨如同火燒，一連數(shù)次忍住將他抱住的沖動(dòng)，最后長長一聲嘆息，迅速扯過長衫給他披上，轉(zhuǎn)身清了清嗓子，走出去打開門，將外面的侍從叫了進(jìn)來。

侍從看著司馬嶸這半遮半掩的架勢，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地問：“丞相這是擦好了……還是沒擦好？”

司馬嶸迅速恢復(fù)冷靜，對(duì)他微微一笑：“擦了一半，丞相似乎有些內(nèi)急。”

站在外面的王述之忍不住笑出聲來，無奈地拍了拍額頭，正走到積滿落雪的院子里吹冷風(fēng)時(shí)，就聽到不遠(yuǎn)處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響，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裴亮踩著雪走過來。

“丞相，京中有消息快馬傳來?！迸崃吝f上一封信，“皇上尋了個(gè)由頭，將戶部尚書貶了職，正在挑選合適的人填上去?！?/br>
王述之笑起來，眼底冷意與身后梅枝上的寒雪相當(dāng)：“老虎不在山，猴子稱霸王?！?/br>
裴亮點(diǎn)頭：“眼下朝中亂了套，戚大人暗地里與我們相爭，妄圖憑借暫行之權(quán)，拉著他自己的人坐上去，好在讓我們的人攔住了，如今正僵持著?！?/br>
“怎么會(huì)僵持？戚遂他哪怕再有能耐，即便有皇上的支持，也爭不過那么多老狐貍，此事應(yīng)當(dāng)盡早了結(jié)才是?！蓖跏鲋⑽Ⅴ久迹蜷_信件迅速掃了一眼，“如今我不在京城，有些人怕是要原形畢露了……嗯？郗太尉未曾開過口？”

“正是。郗太尉一直與我們同氣連聲，這回卻改了主意，始終袖手旁觀，不知是出于何種緣由，眼下有些人學(xué)著他置身事外，剩余的勢均力敵，便僵持住了?！?/br>
王述之沉默片刻，輕嘆一聲：“看來是對(duì)我上回拒了親事耿耿于懷啊！你先下去吧?！?/br>
“是?！?/br>
王述之回到屋內(nèi)時(shí)，司馬嶸已經(jīng)重新趴在榻上，聞聲扭過頭來，問道：“丞相，可是出了何事？”

“唔，郗太尉與我們生了嫌隙?！?/br>
四皇子的生母出自郗氏，郗太尉正是四皇子的外祖父，郗太尉名望極高，不過后輩極少有杰出之人，如今他們與王氏交好，可算是互惠互利。

司馬嶸眸底微閃：“那丞相……可還會(huì)繼續(xù)支持四皇子？”

王述之笑道：“我?guī)讜r(shí)支持過他？”

司馬嶸聽得一愣，大感詫異。

第三十一章

王述之在一旁坐下，拾起廣袖開始研墨，手中力道舒緩，面上亦瞧不出任何憂慮之色，抬眼朝司馬嶸看了看，含笑道：“晏清，你從何處看出我支持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與丞相素來親近，難道是屬下妄斷了？再說，大皇子已封王遠(yuǎn)離京城，二皇子乃病弱之身，如今宮中除了太子與四皇子，剩下的幾位皇子年紀(jì)尚幼……”

王述之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的確如此，親近四皇子是伯父的決議，不過瑯琊王氏支持他，不代表我也支持他?！?/br>
司馬嶸愕然：“丞相可是有更中意的人選？”

“那倒沒有。”王述之推硯鋪紙，“我不過是聽從伯父的心意罷了?！?/br>
司馬嶸怔了怔，直直盯著他低垂的眉目，心思迅速轉(zhuǎn)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