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嶸睜開眼，頓了頓：“為丞相分憂，是屬下的分內(nèi)之事?！?/br>
王述之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是為王氏著想，你呢？”

“我自然是為丞相著想?！?/br>
王述之捏了捏他下頜：“說實話?！?/br>
司馬嶸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外有強敵，大晉應(yīng)上下一心，不該內(nèi)亂?！?/br>
王述之朝他看了看，輕輕一笑：“嗯，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br>
司馬嶸生怕他再追問，遂閉了眼假寐，只是最近著實累得很，一歇下來，只覺渾身的筋骨都不想動彈，沒多久便真的睡了過去。

王述之聽他氣息逐漸綿長，連忙拉過被褥蓋在他身上，待將他頭發(fā)擦干后，又托著他輕輕放在榻上，俯身湊近了細細打量，眉梢眼角俱是難得一見的溫柔，忍不住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出了片刻的神，最后在他身側(cè)躺下，伸手將他攬過來抱在懷中。

司馬嶸睡得極沉，毫無所覺，讓他在腦后一按，便緊緊貼在他胸口，呼出的氣息隔著衣物輕拂而過，帶著幾分灼燙。

王述之深吸口氣，竟有些控制不住心神，低頭吻在他額角，唇上忽地被燙到，猛然一驚，連忙抬手貼上來摸了摸，面色大變，撐起身子在他臉上拍了拍：“晏清！”

司馬嶸皺起眉頭，低低“嗯”了一聲，許是覺得他手心的涼意十分受用，下意識將他的手按住。

王述之嘴角緊抿，抽出手起身下榻，替他掖了掖被角，轉(zhuǎn)身疾步走到門口，掀開簾子問道：“大夫呢？快將大夫叫過來！”

大夫被人從睡夢中喊醒，匆忙披了衣衫就趕過來，雖不知司馬嶸的身份，但見王述之神色凝重，對其極為看重，自然不敢怠慢，號了脈之后說是得了風(fēng)寒，開些藥好生休養(yǎng)便可痊愈。

王述之又急忙讓人去熬藥，一通折騰下來，已接近天亮，聽聞王豫轉(zhuǎn)醒后在營帳內(nèi)大發(fā)雷霆，又匆匆趕過去勸說一通，好在其余將領(lǐng)都被說服，皆齊聲相勸，最后總算是讓王豫改變了主意。

清晨，大軍拔營西行，王豫派人入京向皇上陳明詳細，矛頭直指庾氏。

丞相府深夜突逢變故，丞相不知所蹤，王氏謀反一事已經(jīng)在京城掀起驚濤駭浪。正流言四起時，又傳出新的消息，稱謀反一事純屬陷害，圣旨遭篡改，君臣受挑撥，剛打完勝仗回來的忠臣竟受到令人心寒的對待。朝中風(fēng)向急轉(zhuǎn)，人心惶惶間，眾多大臣齊齊上書請求查明真相。

司馬嶸從昏沉中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馬車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頭，見王述之坐在一旁提筆疾書，想撐著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渾身無力，只好重新躺回去。

王述之聽到動靜，朝他看過來，精神一震，急忙擱了筆過來扶他：“晏清，感覺如何了？”

司馬嶸一抬眼便撞進他胸膛，鼻端全是他身上的氣息，因被他攬在懷中，目光轉(zhuǎn)到哪里都逃不脫他的禁錮，不由微微晃神，沙啞道：“好多了?！?/br>
王述之仍不放心，與他額頭相貼，又摸摸他的臉：“不怎么燙了，還需再喝幾副藥才能好利索?！?/br>
司馬嶸怔怔地看著他，或許是由于生病的緣故，向來幽沉的雙眸竟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就連視線都變得輕柔幾分，低聲道：“丞相在寫什么？”

“給夏知章的信?！蓖跏鲋惫垂纯粗?，微露笑意，“晏清，待你恢復(fù)精神，還會這么乖么？”

司馬嶸讓一個“乖”字給嗆住，急急咳了兩聲，面色微窘。

王述之急忙給他順氣，哭笑不得：“看來是不指望了?！?/br>
司馬嶸顧左右而言他：“夏知章在戶部？”

“嗯，戶部尚書是太子的人，夏知章親侄兒被太子害死，與太子結(jié)怨已深，太子怕是仇家眾多、虱多不癢，整日想著對付我們，竟從不曾將他這么一個小人物放在心上，倒是讓他抓到不少把柄?！蓖跏鲋f著將他身上滑下的被褥往上提了提。

司馬嶸緊貼他胸膛，只覺得他的聲音是從胸口震出來的，震得他耳根發(fā)麻，心口酥癢，忙定了定神，撐起身子道：“丞相快去寫罷。”

王述之看著他別扭的模樣，忍不住輕輕一笑，順了他的意，拾起軟墊塞在他背后，讓他靠著車廂壁，轉(zhuǎn)身提筆迅速寫完，將信裝入信封，交給信得過的親兵，讓他送往京城。

司馬嶸見他忙完，又問：“京中如何了？”

“庾茂這回應(yīng)是逃不掉了，至于其他人，唉……皇上得知圣旨有假，大發(fā)雷霆，宮中倒是死了一些人，可惜啊……都是替死鬼。”

司馬嶸心中并不失望，淡然道：“深宮內(nèi)，遠比外面復(fù)雜許多，一下子將大樹連根拔起，談何容易?！?/br>
王述之看著他：“聽起來，晏清似乎對深宮頗為了解？”

“……”司馬嶸頓了頓，“不了解，只是有所耳聞罷了?！?/br>
第五十九章

酷暑將至，朝中上上下下都如愈發(fā)炎熱的天氣一般，焦灼萬分?；实墼谝槐姶蟪嫉氖合?，終于下了一道圣旨：削去庾茂大將軍之職，收繳其所有兵權(quán)。

這一道圣旨對庾氏整個家族而言，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庾皇后雖未受到牽連，卻一連數(shù)日遭受冷落，在下旨當(dāng)日沖到皇帝面前長跪不起，痛哭著懇求其收回陳命。

若在以往，皇帝必然偏袒庾氏，可這回不管王豫是真造反還是假造反，都及不上庾氏假傳圣旨這一點更觸天子逆鱗。

皇帝拂袖而起，再無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冷哼道：“你兄長吃了敗仗，朕原本只打算罰罰俸祿便了事，想不到他竟然膽大包天，做出這種欺上瞞下、不忠不義之事，朕不砍他腦袋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

庾皇后含淚辯解：“皇上這是被大司馬給騙了，誰又知那圣旨是不是大司馬自己偽造的？還有宮中近侍、傳旨官，他們也必定是被大司馬收買了，才會替他掩蓋實情。妾身兄長一直對朝廷忠心耿耿，如今卻反遭逆賊陷害……”

“閉嘴！”皇帝氣得摔碎一只茶盞，指著她怒道，“信口雌黃，還想狡辯！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顛倒是非黑白！”

庾皇后自入宮以來一直受盡萬般榮寵，何曾被他指著鼻子罵過，頓時就白了臉色，怔怔地看著他。

皇帝面色陰沉，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兄長的手伸得可夠長，這宮里若沒有他的內(nèi)應(yīng)，他怎會有膽量栽贓陷害？”

庾皇后大氣不敢出，心知他是對自己起疑了。

幸虧她提早有所動作，找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