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了小廝，出大門往祥隆街去。

    因?yàn)榻裢砩咸幪幎加蟹艧熁鹋谡痰?，也不宜騎馬，裴宣只是步行，且走且看街頭熱鬧，倒也不覺著寥落，

    大概走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祥隆街上燈火通明，人影憧憧。

    裴宣正賞燈，突然他的小廝指著前面道：“侯爺，那好像是張侍郎?！?/br>
    裴宣一愣，轉(zhuǎn)頭看時(shí)，果然見到一道皎然不群的身影，在人群中迤邐而行。

    就算眼前人潮洶涌，足有上百人，但第一眼看見的卻仍是他。

    明月明燈，襯著他昳麗清雅的容顏，眉宇間仿佛有月華的皎潔顏色，身上也似乎自帶一種翩然超然的氣場(chǎng)。

    而周圍的人也仿佛不敢靠他太近似的，張制錦所到之處，身邊的人總跟他隔開一段距離，打量的目光里半是仰慕半是艷羨。

    裴宣不由一笑。

    裴宣的小廝大辛道：“侯爺，咱們要避開嗎？”

    原來因?yàn)樯洗卧诳低醺囊环瑺?zhēng)執(zhí)，大辛記憶猶新，所以有此提議。

    裴宣笑道：“怎么，難道還怕了他嗎？”

    說話間，那邊張制錦也掃見了裴宣，他身邊跟著的正是洛塵，手里還挑著一個(gè)燈籠。

    洛塵也正瞧見了裴宣，便道：“大人快看，是那個(gè)多事的永寧侯！”

    兩人不可避免地打了個(gè)照面，裴宣望著對(duì)方漠然的神情，先笑了笑：“張侍郎好興致。”

    張制錦道：“永寧侯也是?！本谷幻鏌o表情，邁步欲走。

    裴宣見他要走過去，便道：“聽說張大人請(qǐng)高尚書夫人去威國公府求親，怎么，張侍郎喜歡上了七寶？這很不像是張侍郎的所為啊?！?/br>
    張制錦略略止步：“這個(gè)跟永寧侯有關(guān)系？”

    裴宣笑道：“當(dāng)然，如果親事成了，我同侍郎也算是連襟了?！?/br>
    張制錦眉峰一動(dòng)，目光輕轉(zhuǎn)。

    裴宣卻又不動(dòng)聲色地笑道：“不過照我看來，只怕我跟侍郎是做不成親戚的?！?/br>
    張制錦略瞥了他一眼，淡淡冷冷地說道：“是嗎?！辈恢每煞竦膬蓚€(gè)字，然后頭也不回地飄然去了。

    裴宣回頭看他，眼神中的譏誚已經(jīng)一覽無余。

    正在此刻，卻聽跟著張制錦的洛塵很不服氣地說道：“永寧侯，你不要說風(fēng)涼話，七姑娘跟我們九爺好著呢！”

    “哦？”裴宣有點(diǎn)意外。

    洛塵昂首挺胸地說道：“你當(dāng)然不會(huì)知道，我們九爺跟七姑娘已經(jīng)……他們、嘿嘿嘿……”

    裴宣心頭一震。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大辛說道：“洛塵，你小子胡說什么？”

    洛塵輕蔑地掃他一眼，哼道：“我可沒有胡說，你們又懂什么，我們九爺這樣的人品，只有七姑娘的絕色才能配得上！而且七姑娘也很喜歡我們九爺！永寧侯，能跟我們九爺做連襟可是你的福氣……”

    正要再吹噓起來，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張制錦冷道：“洛塵。”

    洛塵這才忙縮起脖子，狗腿地叫道：“九爺我來了！”拔腿飛快地跟了過去。

    裴宣站在原地，冷冷地盯著張制錦離開的背影，洛塵的話在心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不禁想起七寶對(duì)張制錦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

    心頓時(shí)有些亂了，眼前的燈火仿佛也閃閃爍爍，亂迷人眼。

    大辛瞧見他臉色不對(duì)，便道：“侯爺別聽洛塵胡說，他那張嘴很不可信。他上回還說什么公主看上了張侍郎，張侍郎還不從呢，聽那意思，好像天底下沒有配得上張侍郎的人……不用理他，他就是張侍郎的小狗腿，只怕張侍郎放個(gè)屁都是香的?！?/br>
    裴宣勉強(qiáng)回神，只嚴(yán)密叮囑說道：“這件事，不許對(duì)任何人透露?！?/br>
    大辛忙點(diǎn)頭，又指著前方，殷切地說道：“侯爺，前面就是祥隆齋了，咱們也去買個(gè)燈吧?！?/br>
    原來大辛方才留意到洛塵手中提著的就是祥隆齋有名的祥獸燈，心中發(fā)癢，便也想得一個(gè)。

    裴宣早沒有了看燈的興致，只不過既然已經(jīng)來了，這會(huì)兒回頭，豈不是顯得受了張制錦的影響？于是少不得隨著人群往前而行。

    走不多時(shí)，果然見一座三層小樓，樓前高挑著“祥隆齋”三個(gè)大燈籠，門口上人來人往不息，果然是極為興隆的買賣。

    裴宣正在怔忪看著，突然間，有一道熟悉的影子從門口人叢中閃過。

    他起初以為是自己看錯(cuò)了，但定睛細(xì)看，卻驀地一震，——那身著儒生袍服的身影，不是七寶又會(huì)是誰？

    她手中還提著一個(gè)惟妙惟肖的羊羔燈，雪白的小羊羔是雙膝跪著的姿態(tài)，在她手中搖搖晃晃，燈光閃爍，甚是可愛。

    裴宣忙要叫住她，七寶卻不知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很快往前跑到了人群之中。

    裴宣見狀，想也不想，忙拔腿跟上。

    那邊兒大辛因?yàn)榻o祥隆齋這些栩栩如生的燈吸引，等回頭看的時(shí)候，面前已經(jīng)不見了永寧侯的蹤跡。

    ——

    裴宣追了會(huì)兒，終于在將出祥隆街的時(shí)候追上了七寶。

    他生恐她再跑了，當(dāng)下沖了過去，不管不顧地先一把攥住七寶的手腕。

    七寶嚇了一跳，忙回頭看時(shí)，見是他，卻又驚又喜地笑了：“三姐夫？！”

    裴宣望著她燦爛的笑臉，心中瞬間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裴宣張了張口，終于澀聲說道：“你這丫頭，怎么又偷偷跑出來了？”

    七寶笑道：“三姐夫，這么巧竟然遇見你啦，這次我不是偷偷跑出來的，老太太高興，讓太太領(lǐng)著我們出來看燈。”

    “那你呢？他們?nèi)四兀俊迸嵝麊柕馈?/br>
    “正要回府呢，太太跟三jiejie四jiejie他們大概上車了，”七寶道：“這祥隆齋的燈是最好的，我早就想要一個(gè)，我不想讓他們幫我挑，所以我自個(gè)兒過來挑一個(gè)，原本是三哥哥陪著我的，只是方才不知怎么竟走散了，你看這個(gè)小羊好不好？”

    七寶將白羊提起來，給裴宣看。

    燈光照亮了她的笑臉，這笑容顯得格外的璀璨而無邪。裴宣的耳畔卻突然響起方才洛塵的話：“我們九爺跟七姑娘已經(jīng)……”

    “那，你可知道回去的路？”裴宣身不由己地問。

    “當(dāng)然知道，馬車就在前面?！逼邔氈噶酥福爸挥袔撞竭h(yuǎn)，太太囑咐過不許亂走的，三哥哥大概回去找我了?！?/br>
    “七寶，”裴宣聽她唧唧喳喳說著，卻忘了松開她的手：“你、你跟張制錦……是怎么了？”

    七寶滿心興奮，萬萬沒想到他會(huì)在這會(huì)兒?jiǎn)柍鲞@么一句話：“我、我沒什么啊?！?/br>
    裴宣道：“你先前明明很推崇他，我不許你去紫藤別邸你還替他辯解，后來怎么提起他便是厭棄的口吻？七寶，是不是你跟他發(fā)生了什么？是……是不是他欺負(fù)了你？”

    七寶聽到最后一句話，小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她下意識(shí)地用力一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