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夜風颯颯。

樓衍坐在窗邊，側(cè)著身子，一半臉隱于窗外月色。他的茶已經(jīng)涼了，魚恒拎起茶壺走過去，拿過樓衍茶杯將涼茶倒掉，再滿上熱茶。

“在想什么？”魚恒將茶杯送回樓衍里。

“沒什么?！睒茄艽盗舜挡杷?，輕啜一口。握著白瓷茶杯的指節(jié)分明修長，在月光的映襯下，與茶杯同白。

“我問你，”魚恒咬了下唇，“姜羽說你已經(jīng)輪回世怎么回事？”

樓衍眼里有細碎的光浮動，他稍稍避開魚恒視線，“假的?！?/br>
“樓衍……”魚恒在窗臺上坐下，語氣難得一見的嚴肅，“這種事，你不能騙我。當年仙途被毀，無論是仙人重新位列仙班，還是妖、人成仙，都要通過仙途重塑仙骨。而仙途只有你能開啟，告訴我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對重開仙途有多大把握？”

樓衍垂下眼，默默喝茶不說話。

越沉默，魚恒心里就越?jīng)]譜兒，互相沉默了幾分鐘后，魚恒深吸口氣，顫抖著說:“你別嚇我！”

樓衍的微微抖動一下，他將魚恒抱到懷里，茶杯傾斜茶水灑落順著樓衍指滴滴答答落在魚恒身上。樓衍抱得很緊，他一向是克制自持，從來沒有抱魚恒這么緊過，魚恒心跳如鼓，卻不是興奮而是酸澀，他將頭抵在樓衍肩膀，“我問你，之前你不肯與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你沒有把握開仙途？”

樓衍在魚恒看不到的地方握住拳頭，隱忍著說:“不是?！?/br>
是。

他沒有把握開仙途，輪回世，每一世都在找，能夠在自己壽終前能找到彥殊，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但他已經(jīng)沒有能力許諾他一生一世，妖的壽命很長，千年萬年，而自己能陪伴他的時間如同他頭上的一根黑發(fā)，微不足道。是他沒有管住自己的心，一步步深陷絕地，難道他要彥殊親眼看著自己死去么？

他不想，他知道那有多痛。

魚恒緩了好一會兒，輕輕捧住樓衍的臉，“這句話是真是假我不知道，無論你給我什么答案我都不在意。我只想告訴你，我會陪在你身邊，我不會離開你，仙途界之內(nèi)不僅你能開，我也可以，你忘了當年我替你頂了一陣子？我要的是你的坦誠，不要騙我。樓衍我們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你相信么？”

樓衍凝視著魚恒，在他清澈的眼眸里映出自己，他卻只覺得窒息。低下頭，柔情地吻上那柔軟的唇，兩片唇瓣難舍難分磨蹭了許久，樓衍撫摸著魚恒的面頰，溫聲道:“只有成的把握?！?/br>
魚恒握住他的，“這就夠了，夠了，不還有我么？我們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還有，你忘了我是錦鯉啊，我一定可以打開的！你可不要小瞧我，想我當年可是當過最強法術(shù)榜第一呢！那次你可是第二！”

……雖然當時是他讓著自己。

“嗯。

”

樓衍將魚恒摟入懷，腦浮現(xiàn)出當年懷人替自己維持仙途時凄慘的模樣，心臟陣陣抽痛，“我信你?！?/br>
二人就這樣互相依偎著，誰也沒說話。

……

這天晚上，樓衍夢到當年開仙途的情景。

仙途輕易不開，開則驚動界。通過升仙考核的人、妖、下凡歷練的仙都等著這一天，只有仙途開啟他們?nèi)胂赏舅芟晒?，才能成為真正的仙?/br>
樓家世代相傳開仙途術(shù)法，一代快要歿時才會將秘法告知下一代，能開仙途之人必是心系天下蒼生品德端正之人。

五百年前，開仙途之日。

數(shù)千預備仙等待仙途之門打開，不料發(fā)生了意外，樓景途打開仙途后，色仙光貫通天地直入云霄，可在駕馭仙法時身體出了異樣氣息越發(fā)不穩(wěn)，他強力壓制竟吐了血。

這日魚彥殊本來是看熱鬧的，他妖怪當?shù)目旎?，可不想當什么勞什子的拘束仙人。也是因為昨天霸王硬上弓沒上成，想著等樓景途忙完自己給他賠禮道歉。哪成想仙途剛開了半個鐘頭，就看到樓景途臉色越來越白，眼見未婚妻體力不支，他毫不猶豫地沖過去推開樓景途用妖力強撐，數(shù)千預備仙見仙途門要關(guān)，早已亂了秩序，爭先恐后往里鉆。不知是誰第一個踩到了魚彥殊，然后第二個、第個、第四個，越來越多的預備仙從他身上踩踏而過。

眾多天兵維持秩序平息動亂，可根本毫無用處。這個時候樓景途已經(jīng)暈厥，再次睜開眼時，他看到距離自己不遠處躺著一個人，他的紅衣已經(jīng)變成了黑衣臟亂不堪，頭發(fā)凌亂，面如土色。樓景途渾身一僵，立即沖過去抱住那人，懷的人卻毫無生氣，骨頭、內(nèi)臟盡碎，指上的骨頭險些要脫離皮rou。

竟是被仙途抽盡妖力后讓人活活踩死。

樓景途輕輕擦拭他臟兮兮的臉，那人脫了一半衣服纏在自己身上死乞白賴的模樣還在昨日活靈活現(xiàn)，可如今……

樓景途的抖地快要抱不緊懷里的人，他最怕臟了，卻落得這樣的死法。

太痛了，他從未感受過這種快要撕裂心臟的痛。

他看著空蕩蕩的天地，只有一種想法，自己擔這大任有何用呢？

在這一刻他終于看透世上最丑陋的嘴臉，他輕輕放下懷那個不可一世滿身驕傲的小妖王，握緊長劍，飛升到天上將剛升仙的數(shù)千位位仙挑斷了仙骨。

曾經(jīng)溫柔仁慈的上仙，一身鮮血，面如冰霜，仙與魔一念之間。

白初上問他為什么這么做，他冷聲道:“他們不配成仙?！?/br>
樓景途并沒有殺他們，只是剃掉他們仙骨，貶為凡人。

妖王的命、數(shù)千條仙骨、近乎成魔的上仙，這一日成為界最大丑聞，這件事情被壓了下來，不曾出現(xiàn)在史書，連小道消息都被抹擦的一干二凈。

事后，樓景途將魚彥殊的尸體收入寒冰洞保護起來。

自己則回天界請罪，甘愿墮入輪回。

而他最后的倔強是，誓死不肯交出仙途秘法。

他帶著這個秘密，入了輪回，徹底消失于那個屬于他們輝煌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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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魚恒醒了，他張開臂摟住樓衍湊到他嘴角親了親，迷迷糊糊的說:“仙途的事別擔心,有我呢?！?/br>
他想了一晚上仙途的事，沒睡好,剛才說話的時候都半夢半醒的。

樓衍自然注意到了這點，以他對彥殊的了解,應該是琢磨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