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與鐵器。趙國饑民千萬，雖有能上戰(zhàn)場騎馬的血脈，卻沒有能養(yǎng)活他們的糧食，如果以楚國之軍功勛爵制度貫徹天下，不論出身與語言，又能將南方大批糧草通過鴻溝運往黃河一線，養(yǎng)活北方數(shù)國百姓將士，征兵與打仗應(yīng)該不成問題。只有楚國的地域與跨度，才能做到南方休養(yǎng)生息，農(nóng)耕產(chǎn)糧，北方積極備戰(zhàn)，安放馬場?！?/br>
    她不止寫了這幾人，甚至還列了耿氏等等將門氏族可用之人的名列，她顯然心知，楚國對付匈奴和貴霜，是無將無馬，但有錢有兵，而楚國早在幾十年前有北上野心時養(yǎng)出來的騎兵，并未在一統(tǒng)天下的戰(zhàn)爭中消耗太多，而此刻才到了真正用兵的時候。

    南河也望著那布帛上的字跡，愣了好一會兒，轉(zhuǎn)過頭來，去一張張展開其他的竹簡或卷軸。

    有寫師瀧。希望師瀧能入楚朝堂，為楚效力。他與旁的舊晉氏族不同，身為客卿，他不會受出身影響，又游歷多國，在楚國未來著眼天下的朝局上，必定更有幫助。

    有寫到狐氏。她說的不多，只說那小齊王其實并不為患，狐氏又慣常謹(jǐn)小慎微，不必太過擔(dān)憂。但未來去往隴西運糧，上陽與舊虞一代必成中心，狐氏兄弟二人于此關(guān)鍵事務(wù)上，算是可信。

    寫到了秦晉百姓的編戶方式與聚居習(xí)慣，她怕是楚國如果蠻橫的貫徹他們的律例未必通行。

    又寫到了晉國各大氏族雖被壓制但仍有可能抬頭的野心，寫了晉國朝堂上可用之心的擅長與弱點。寫到了秦國境內(nèi)落后與貧窮的地域，寫到了晉國哪些不安定或應(yīng)當(dāng)派鐵腕官員前去的主城，寫到了黃河在秦晉轉(zhuǎn)彎處常有的災(zāi)害。

    事無巨細(xì)，像是秦晉的使用說明書。但更像是舍不得放不下。

    她也寫道，如果楚國在這場可能會曠日持久的戰(zhàn)役中，拿秦晉趙百姓當(dāng)做消耗品一般，至此之后，就算匈奴再來，怕是也征不出能在北方打仗的兵了。既躍躍欲試的要做天下之王，又要有王天下百姓之心，厚此薄彼只會讓境內(nèi)局勢不穩(wěn)，自此之后，北方諸國那些吃過太多苦的百姓將士，理應(yīng)和楚國民眾吃一樣多的糧，賦一樣多的稅。

    南河看著看著，將手緩緩放了下來，看向辛翳。

    辛翳坐在那兒，半晌嘆氣道：“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的心情寫下的。若我是貧弱小國的王，為了百姓，放棄王位，那我會寫這些么？還是我就是死都不愿意放手呢？”

    南河：“她只帶走了她自己，把一切晉國能用的資源都留給了你，只為了對抗貴霜與匈奴。所以你不能辜負(fù)她。我也不允許你辜負(fù)她?！?/br>
    辛翳將胳膊搭在膝蓋上，抬眼看向南河：“我要做的不是不辜負(fù)她，而是要盡快明白，天下之后不論屬于哪國的百姓，都將是楚人?！?/br>
    南河嘆氣，又笑道：“是，如此之后，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之后，我怕是要比你親征之后那段時間還要忙的多?！?/br>
    辛翳：“我可不會說讓你歇了的話。小孩到時候就讓景斯帶，真不行把你阿娘叫來帶。你要是不能盡早回到朝堂上，我非要累死不可?！?/br>
    南河抿嘴笑了：“只是我也擔(dān)憂舒。我雖懂她想要忽然一走了之，誰也不再見的‘獨自’，可外頭仍在打仗，我與阿娘要多擔(dān)憂啊……”

    辛翳：“但一個都能為王的人，她必定不會傻乎乎的草率的做了這樣的決定，她是想，就算真的在戰(zhàn)亂中死去，真的因為波折而受傷，她也甘愿?！?/br>
    南河垂眼點了點頭。

    她起身來，這才瞧見宮之煢跪在那里，她愣了一下，連忙道：“之煢，你快起來罷，我是剛剛忘了。那你之后如何？你有何打算？”

    宮之煢來的路上，其實心里做了許許多多的打算。

    也有些請求想要開口。

    但見到南河，見了她和楚王坐在一起談話的樣子，許久建立起來的想法卻又統(tǒng)統(tǒng)作罷。他扯了扯嘴角，手握住劍柄，道：“臣還是回云臺。先王命我宮氏兄弟守衛(wèi)淳氏，大君離開，聞喜君又不需要我們，自然是要去守護(hù)太后。”

    南河點點頭：“那你路上小心。楚軍入曲沃之時，必定城中臺上還會有變故，你替我護(hù)好阿娘?！?/br>
    宮之煢深深一點頭行禮，朝外走了出去。

    辛翳磨磨蹭蹭的走過來啊，牽住南河：“面無表情，死板僵硬，看那樣子就覺得惹人不悅。他年紀(jì)很老了吧。”

    南河沒瞧出來他話里有話，點頭道：“應(yīng)該是。他估計比淳任余小些，但也是那一輩的人了。若不是君臣之別，就以宮氏與淳氏的親近，也該叫他一聲叔?！?/br>
    辛翳本來就是想要拐著彎罵宮之煢顯老，沒想到南河嘴更直，她還毫無意識的接嘴，把人家拱成長輩。

    辛翳心道：這么明顯你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但他仔細(xì)想了想，以南河的性子……別說有些眼神了，就是對方明說她都可能不放在心上，當(dāng)對方鬧著玩。

    他從小屁孩開始追了這么多年，里外瘋狂粘人，死不撒手，才好不容易把先生熬成媳婦。這塊鋼板，筆直鐵硬，巍然不動，天底下怕是也沒人能有機(jī)會撬得動，他何必瞎擔(dān)心這個。

    當(dāng)然這所謂的不擔(dān)心，是對南河好生好氣，讓她就這樣傻著，別意識到別人的心思。

    但對于宮之煢。

    早晨到，下午走，過夜都不行。

    辛翳扶著她往內(nèi)殿走，南河表情還怔怔的，似乎還在琢磨晉國的事兒，她忽然哎喲了一聲。

    辛翳倒抽一口冷氣：“這小蹄子又踹你了？等他掉出來，我非先身為老子教訓(xùn)他一下不可！”

    第255章 思文

    小蹄子大概有點迫不及待，這些日子踹南河踹的南河都窩火。

    她的火, 都撒在了大梁城內(nèi)的朝堂上。

    南河本無意重回朝堂, 她從一兩個月前就不再多露面了。但如今晉國的事物頃刻砸來, 楚國全面對上了匈奴與貴霜, 自然會有些手忙腳亂。

    辛翳主管軍中，他派遣商牟“潛入”曲沃，兵臨云臺，逼晉王“退位”之后，立即加封秦璧為大將軍，而轉(zhuǎn)商牟為司馬將軍，雖分出了個內(nèi)外, 但由于楚國一統(tǒng)天下, 秦璧的位置與以前商牟差不多同級, 而商牟則提拔成中央軍權(quán)二把手。

    又還秦璧以“藍(lán)田”封邑，但稱候不稱君。

    此舉就是將秦璧從晉國王后的身份里摘了出來，她現(xiàn)在是楚國的武將官員，而不是可能要跟晉王殉葬的皇后。而一般與王室有直系血親關(guān)系的公子或公主才可能封君, 楚國因為辛氏幾乎無人, 所以無一位“君”，封侯也算是第一人。

    所有人都懷疑藍(lán)田候?qū)⒁獡碛兴{(lán)田為中心的勢力，擁有自己的兵權(quán)與城池，楚國將效仿周天子再分封，而第一個分封的就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