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門口的人蓮步輕移，邁著步子緩緩向他走來，端的是婀娜多姿、搖曳生情。她手中捧著什么東西，緩緩走到孟一樂面前才停下，將手中捧著的東西輕輕覆在自己頭上，“小相公幫我揭開吧？”

孟一樂怔了怔，伸出手顫抖地挑起了那厚重紅色綢子的一角，然后看到里面笑靨如花的面容，只覺得天地整個旋轉(zhuǎn)起來，他掀著蓋頭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他與謝林成親的當(dāng)晚醉的不成樣子，根本沒有看到謝林新娘打扮的模樣，沒有鬧洞房、沒有掀蓋頭，沒有合巹酒，什么都沒有。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鳳冠霞帔的謝林，但只是這一眼，所有的往事便都浮現(xiàn)在眼前，他忽的便記起揚(yáng)州城的種種，如過眼云煙，晃得他眼花繚亂。

他仍記得面前這位女子對他的一顰一笑，記得她妖嬈的面容和大膽的言語，記得她對他的每一聲“相公”。

孟一樂將她面上的蓋頭徹底掀起來，遲疑道：“你……？”

頭戴鳳冠的人笑的嬌嫩，眼圈通紅：“妾身來和相公成親了。”

“怎的如此突然，令尊可知？我爹可知？”

謝林輕輕點頭，“知曉啊，他們都同意的，不然妾身怎敢來找小相公呢？”說著笑著，眼中卻忽的流下了兩行淚。

孟一樂輕輕抬手，將她面上的兩道濕痕擦干凈，“哭什么，不是來找我成親么，大喜的日子，怎的能哭？”可如此說完，他自己也不受控制地覺得眼眶微微發(fā)燙。

“是啊，大喜的日子怎的能哭呢，妾身……妾身這該是喜極而泣吧？”

孟一樂輕輕點頭：“說的也是?！?/br>
旁邊的大松看著面前哭的不成的兩個人，將本想呵斥出口的話又默默吞回了肚子里，然后不經(jīng)意間看到門口追過來一臉怒氣的謝春和山羊胡子老頭，忙走過去將謝春攔下了。

他聲音帶著幾分不樂意，終究是不待見面前的人：“主子的事，咱們做奴才的就別跟著瞎忙活了。”

山羊胡子老頭也終于跟上來了，連同大松一起將怒氣沖沖的謝春拉住了：“這個年輕人說的對啊，小春，主子的事你就莫再插手了……反正……”他說著忽的哽咽了一下。

“反正主子任性又能再任性幾天呢，給他放肆一回吧，這么些年他活的夠壓抑了……”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染上了濃重的淚意，真是嗚咽的泣不成聲了。

謝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被兩人死死攔住動不了半分，一雙眼睛也是急的通紅，他兩行淚被氣的掉出來，豆大的，guntang的，砸在大松手背上，濃重的蒸發(fā)不掉。

他聲音恨恨的：“他都這般了，還不肯聽話……都這般了，還是什么都不肯說……找誰不好，非得找他……”他轉(zhuǎn)頭看向山羊胡子老頭，不甘心地問：“非得找他做什么！人家到現(xiàn)在心里指不定還怎么罵他呢，他做的那些事，誰知道？誰看見了？”

山羊胡子老頭兒狠狠給他一巴掌，這一巴掌用的力氣十足十，將謝春的臉打的狠狠扭向一邊，“那也是主子的事，你一個奴才管不著！”

謝春點點頭：“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拜師學(xué)藝，入朝為官，從頭到尾對他的決定一直大力支持，這么多年出生入死上百次，在刀山火海里一起摸爬滾打過來，日防夜防、明防暗防，一個安穩(wěn)的覺都沒睡著過，如今便換來一句這個。好，我管不著?！?/br>
山羊胡子老頭將他臉上的淚抹干凈，“跟我回家，別在外面丟人?！?/br>
謝春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便走，來去匆匆，步伐很急?？吹贸鰜硎钦娴臍獾搅恕４笏蓞s在兩人離開之后傻傻愣了許久，揣摩著兩人的話語許久，仍舊沒懂他們剛剛哪一出是何意。

只是再抬眼時，院中站定的兩位主子卻都不見了。

*

孟一樂和謝林坐在一尾小船上，沒有船夫，也沒有漿，便隨意讓小舟隨著江水的方向漂流，瞧著河岸上掠過的人家和風(fēng)景，一顆又一顆包含風(fēng)情的柳樹，感受著太陽的余暉，愜意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謝林已經(jīng)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他們二人沉默了會兒，被這樣悠閑的氣氛感染，嘴角緩緩綻開笑容。

謝林端起一杯酒，看向?qū)γ娴娜耍耙灰褯]喝的那杯合巹酒補(bǔ)回來？”

孟一樂回頭瞧他，嘴角仍是那抹初見時的倜儻笑容，襯的一雙桃花眼中盛滿了風(fēng)情，爽快應(yīng)道：“好??！”

他攏了攏袖子，續(xù)滿酒杯，端起來繞過小木桌與人胳膊纏繞交織，將一杯酒水盡數(shù)喂進(jìn)自己的嘴里，半滴也沒落下。

待到一杯酒喝完，兩人卻沒人收回胳膊，就這么定定坐著，抬眼望進(jìn)對方眼中。兩人距離極近，呼吸都能噴到對方面上，微癢的，不穩(wěn)的，灼熱的。

孟一樂眼睫輕輕顫了顫，終于開口，將一直壓在心中的話語問出來：“在揚(yáng)州城，我們第一次相遇那晚，你為何沒來？”

謝林眼波流轉(zhuǎn)，垂下眼簾默了默，忽的又抬起頭來瞧他，“月上柳梢頭，歸雁洛陽邊？”

“我等了你一夜。”

謝林認(rèn)真看著他，聲音十分干凈好聽：“我去了?！?/br>
“那我怎的沒見著你？”

謝林輕輕蕩開一抹笑意，清冷的眼尾終于染上兩三分情意，“你當(dāng)然沒見到我，我可是比你早到了一個多時辰?！?/br>
孟一樂挑眉：“真的？”

謝林抿唇，點點頭。

“那怎的不出來，躲著我做什么？”

“我是故意的?！彼燮は破饋?，深深望進(jìn)孟一樂眼中，另一只空著的手忽的按在木桌上，湊上前在少年眉心啄了一下，輕輕的，一碰即逝。

“想著，這樣或許你就會對我更好奇，更想和我接觸?！彼捳Z間已經(jīng)隱隱有了三分酒意，“還吩咐了畫舫的管事，讓他一定要多加阻攔，然后再引著你到客棧來找我?！?/br>
“安排的這樣周密？”

“對啊，還不止呢，我還跟那位管事交代，讓他一定對你說這間客棧是客棧主人給我免費(fèi)住的，讓他添油加醋，說的越逼真越像……越能勾起你對我的好奇越好?！?/br>
孟一樂點點頭，任他在自己胳膊上動手動腳，用另一只空閑的手給兩人續(xù)滿了酒水，“還有呢？”

“還有……你和大松一起去客棧找我，后來大松不見了，也是我做的……小春本來不愿意，我哄了她許久，他才肯的?！?/br>
孟一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說他怎的突然不見了，回去之后問他，他卻怎么也不肯說，只說是跟丟迷了路，這小東西，還學(xué)會撒謊騙人了！”

“還有！”

“還有？”

謝林輕輕把玩著對方的那只手，一根一根的輕輕捻著，他眼尾染上兩抹胭脂色，“對啊……客棧里點了香的，不然你怎會動情的那樣快，我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