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你這是要把你表舅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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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老桂坊，胭脂樓。

趙從貴在廂房內(nèi)點香去穢，朱雨利索地拆換被褥，謝茂施施然舀了幾瓢水洗去滿身風(fēng)塵，對著屏風(fēng)外懵逼的粉裙妓|女說：“如今不必你伺候。爺先睡個覺?！?/br>
昨天早晨折騰到現(xiàn)在，來去奔波百多里，馬都累得跑不動了，何況是人？

衣尚予問謝茂有何打算，謝茂說要回京城。

他確實回京城了，不過，他一沒有去找皇帝投案自首，二沒有找淑太妃商量對策，依然是微服白身悄悄進(jìn)京，一溜煙就竄進(jìn)了風(fēng)月馥郁的老桂坊。大白天的，老桂坊還沒徹底醒來，興沖沖跑來嫖妓的信王也不在乎，拿錢砸開了胭脂樓的大門，咱先睡覺。

滅國之后被發(fā)賣在青樓賣身的龍幼株迎來送往已有近五年，第一次遇見謝茂這樣的主兒。

她愣愣地看著廂房里的一切都被換了個遍，那俊秀瀟灑的少年郎就埋頭扎進(jìn)了自己的繡床，很快就發(fā)出輕微的鼾聲?！@是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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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山。

衣尚予先收到了徐屈遞來的信兒，信中說，謝茂對小石頭心懷不軌？

——心懷不軌到把小石頭丟在山里，自己跑去城外找個大|麻煩？衣尚予很信任徐屈，可他也覺得這其中或許別有內(nèi)情。至少，信王是不太像真的對兒子有什么心思的樣子。

未時初，宮中傳來皇帝口諭，請衣大將軍進(jìn)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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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

羽林衛(wèi)將軍低聲回稟：“陛下，承恩侯府四公子身上的傷處……不似陳朝手段。”

皇帝還有心思笑：“這也看得出來？”

羽林衛(wèi)將軍無奈地說：“是否陳朝手筆不好肯定，可陛下……這像是咱們的人干的?！?/br>
皇帝就不笑了。如今的羽林衛(wèi)將軍是皇帝在東宮時的私兵首領(lǐng)，最是心腹，他若說“咱們的人”，那就肯定是東宮時期用過的心腹老人，而不是登基之后朝廷選官來的臣工。

想想楊靖描述那外族探子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再有羽林衛(wèi)將軍所說的“自己人”，皇帝哪里還笑得出來？京中十五、六歲又能帶著高手出行的少年不少，他兩個兒子年紀(jì)也差不多?？墒?，能用得上他在東宮時的心腹舊人的，只有幼弟謝茂一個。

“立刻去找！叫信王馬上來見朕！”

第16章振衣飛石（16）

這一日京城悶熱無風(fēng)，天邊壓著厚重的積云，眼看就有暴雨將至。

胭脂樓龍姑娘的廂房內(nèi)，兩座碩大的冰山隔著屏風(fēng)坐穩(wěn)，兩個不足十齡的小丫鬟手持絹扇，輕輕扇出一片冰涼。龍幼株是胭脂樓的頭牌，然而，胭脂樓在老桂坊內(nèi)只是二流妓寨，來這里的客人再富貴也是有限的?！嬲猩矸莸匚坏馁F人，誰會慕名去嫖敵國公主？

龍幼株在胭脂樓里待了快五年時間，夏日待客時，天熱了頂多晾上清水、鋪上竹席，再使小丫頭來打扇。像這位年輕恩客似的滿京城采買冰山消暑的作派，著實很罕見。

從來只有世家豪族才會在冬季存下冰塊，待夏日消暑使用。市面上能采買到的冰山數(shù)量極少，因而價格就變得奢昂。民間也有制冰之法，不過多數(shù)凍一些小冰碗做吃食，價錢也不便宜。用室內(nèi)外以冰山消暑，絕對是頂級豪族的享受。

窗外積云厚重悶熱難耐，龍幼株待客的廂房內(nèi)卻是一片幽幽的清涼。

掛著檀色繡帳的繡床上，鋪的卻是藏青色的冰蠶絲褥，那年紀(jì)輕得像是偷溜出門開葷的少年貴人，此時就沉沉地睡著，適宜的室溫讓他睡得很安祥愜意，還有一個長得清秀漂亮的小侍兒伴在床邊，照看著擱在他床尾的那一爐篆香。

兩個給冰山扇風(fēng)的小丫頭已持續(xù)了兩刻鐘，很快就有兩個輪班的小丫頭來替換。

在外室陪著守了一天的龍幼株坐得腰都酸了，陪侍這樣悶頭大睡、底下人規(guī)矩又重的客人，她還真不如陪個干完了趕緊完事兒的。想起屋子里的客人醒來了，只怕還有一場鬧騰，龍幼株不禁悲從中來——能不能讓我也上床瞇一會兒??？

龍幼株正百無聊賴時，床上的謝茂撓撓耳朵，酣睡一日終于醒了過來。

陪侍一側(cè)的朱雨忙扶著起身，打水伺候擦臉，屋子里立刻就忙碌了起來。龍幼株妝飾起歡場小姐兒最風(fēng)情多姿的笑容，步若蓮花上前施禮：“小爺您吉祥，妾龍氏拜見?！?/br>
“拿開！”謝茂推開趙從貴遞來的青草湯，一屁股坐在屏風(fēng)前的坐席上往憑幾上一歪，架勢很熟練地露出個歡場小霸王的作派，“上好酒好菜，再來舞樂！這天都黑了，你們樓子里的姑娘不會還在睡覺吧？”

龍幼株忙上前賠笑：“是，妾這就去安排。小爺您稍待片刻，馬上就來?！?/br>
這時代大部分人都活得拘謹(jǐn)守禮，出門做客時，主人說幾句話，客人回幾句話，主人坐什么位置，客人坐什么位置，春天主人待客用什么菜單，冬天待客用什么菜單，席間主人勸飲幾盞，客人祝酒幾次……全都有詳細(xì)的規(guī)定。稍微行差踏錯就會被嘲笑為不知禮，是沒有家教的表現(xiàn)。

出身世家豪門又“不拘小節(jié)”的才子，有“名士”光環(huán)加成，會被引為傳奇。若是個草包也學(xué)名士“不拘小節(jié)”，多半都會被罵成豬頭。

這樣的情況下，除卻交情極深私下相處，人們就只有在青樓里放浪形骸不會被嘲笑失禮。

——你都去嫖妓了，還想什么禮不禮呢？當(dāng)然是怎么舒爽怎么來啊。

所以謝茂這樣散漫無禮的樣子，立刻就被龍幼株解讀為“歡場老手”。

胭脂樓里也不是沒有來開葷的愣頭青，頭一回來這樣不拘小節(jié)的場合，多半都會和旁邊的老手顯得格格不入，再怎么裝得輕松，刻在骨子里的禮數(shù)不會騙人?！膬合裰x茂這樣，隨便往哪兒一擱，就好像是回了他自己的寢室，全天下的陌生人都像是他的婢妾，他放松得理直氣壯。

朱雨、趙從貴也沒有覺出太大的不妥來，信王打小兒性子就怪，對文帝、淑妃都是尊敬有余敬畏全無，教他規(guī)矩的嬤嬤太監(jiān)換了十幾波，淑妃、太子妃親身上陣也兵潰如山，宮宴上他從來不出錯，家宴上他就從來沒對過……禮數(shù)？十一殿下略懂。

說穿了謝茂這樣的現(xiàn)代人，基本的現(xiàn)代社交禮儀他完全沒問題，古禮就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