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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對太后橫眉豎目,他有些不高興,但他還記得太后是自己的母親。孝順么,順著就是了。至于具體如何行事,太后難道還能一天十二個時辰跟著他?難道還能監(jiān)視他身邊上下?難道還能差人和他對著干?當母親的,永遠都拗不過兒子。上一回起了沖突,他想辦的事,不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剞k成了?太后才沉下臉訓(xùn)斥兩句,皇帝就起身乖乖地認錯,她還能怎么辦?這是皇帝,不是寒門不聽話的小子。平常人家死了丈夫的寡婦對著當家兒子還得哄著幾分,她就更得小心了。“信不能寫。”太后重申一遍。謝茂賠笑道:“是,兒臣肯定不寫?!?/br>小衣又不是傻子,朕都看出來您是哄他快走,他難道看不出來?寫信給他是怕他多心,隔日差遣個“知情”的下人去送東西,小衣難道問不明白?※皇帝在皇莊里住著就不肯回京,倒是紀默聲、趙良安兩位老大人的棺木送回了京城。替兩位閣老送靈的是相王府大王孫謝浩,兩家孝子賢孫門生想來皇莊迎接,被謝范以“天子駐蹕處不便出入”拒絕了,于是在京城二十里外跪拜迎候,謝浩親自送棺入京,兩家孝子各自迎回老大人,謝浩則按照年資,先去紀閣老府上致祭,再去趙閣老府上致祭。這事吹吹打打,兩支送靈迎棺的隊伍更是浩浩蕩蕩,自然驚動了京城大部分人。上上下下都看明白了,不讓皇帝把這口氣出了,他老人家是決定死賴在皇莊不回來了?皇帝不回來,從宗室里遴選皇嗣的事就沒著落,宗室們不干了。這老不上朝議事,單是奏折快馬來往,見不到皇帝的大臣們也不干了。第二天,彈劾謝灃、要求將謝灃以謀逆罪論處的奏折,就如雪花般飛向內(nèi)閣。謝茂蹲在皇莊里裝腔作勢,朱批群臣:“謝灃,朕兄之長子,殺之難安宗廟。爾奏其謀逆,證據(jù)何在?聽風言事,慎之,慎之?!?/br>拿了朱批的宗室大臣一看,謝灃我哥兒子,殺他需要證據(jù),你給朕找證據(jù)來,快!重賞之下豈沒證據(jù)?何況謝灃本身也不干凈。下一回彈劾謝灃的奏本就厚實了許多,個個言之鑿鑿表示我有人證物證,謝灃他帶兵去皇莊就是心懷不軌。更有狡猾者揣測天心,將靈狐髓案也重新翻了出來,不止攻擊謝沐與已死的謝深,順便把死了的紫祁王也坑了進去。——靈狐髓案中,謝沐生母吳德妃娘家首當其沖,吳德妃也被處死了,謝茂沒動謝沐,顯然是顧忌物議,沒正大光明地對孝帝親子下手??墒牵l不知道他想弄死謝深?臣代勞了!死在靈狐髓案中的善麓王則是紫祁王的兄長,那謝深死得不明不白的,還有傳言說是皇帝干的,必須不能是啊,給陛下翻案!謝深的死就是紫祁王干的!紫祁王和善麓王一樣想造反!墻倒眾人推。何況,還有利益做餌?剛開始彈劾謝灃的奏折還是很有邏輯的,看得出是請了高人cao刀,到后來亂七八糟的彈劾折子多不勝數(shù),每天都要用車拉到皇莊,什么狗屁不通的罪名都有。比如彈劾謝灃吃飯翹腳。他住在皇宮里啊,翹腳吃飯就是對皇帝不敬!比如彈劾謝沐言必稱先帝。先帝都山陵崩了,他一直念著先帝干什么?這是懷念前朝皇子身份,覬覦大位,就是想謀逆!……如此瘋狂亂相,內(nèi)閣六部重臣本來應(yīng)該上書進諫,正本清源。然而,才死了兩位閣臣。兔死狐悲的沉默籠罩在文華殿,陳琦讀著皇帝寫給紀默聲、趙良安兩位閣臣的祭文,字字情真意切,句句悲憤傷心,聽說皇帝致祭時當場淚流不止。陳琦擦了擦眼角,將寫好的規(guī)勸奏折丟進炭盆里,看著它一點點被燒成灰燼。不管皇帝是真心還是假意,朝臣們都在此事上選擇了沉默。使刺客殺閣臣。這件事做得太過分了,越過了所有文官大臣心中的底線。朝臣們也不是傻子,皇帝是很無賴,可皇帝也不敢擅殺重臣吧?他再不要臉,往左都御史蔡老大人嘴里灌的也不是鴆酒。往日覺得皇帝行事荒謬狂悖,和那群連閣臣都殺的瘋子比起來,到底還是皇帝更可靠兩分。就在群臣都以為皇帝會和靈狐髓案一樣快刀斬亂麻時,皇帝下旨,命三法司會審謝灃謀逆案。皇帝說是謀逆案,這案子基本上就定性了,誰也翻不了。叫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不過是要這三個專業(yè)的衙門,從各種亂七八糟的彈劾奏折證據(jù)之中,整理一份證據(jù)鏈完整、可信、能夠記檔,留給后世交代的法卷,把謝灃釘死在“謀逆”的罪名上罷了。皇帝哪里是狂悖妄為?這位是心里太清楚了。順勢而為借力打力,有什么鍋子下什么菜。靈狐髓案牽扯到衣飛石,往下深查難免翻出不尷不尬的事,相對而言皇帝不怎么占理,又不耐煩被挾制,所以一陣狂風暴雨拿出暴君的架勢,試圖把幕后黑手摁死在源頭。如今宗室再度出手,弄死了兩位閣臣,這就不是皇帝不占理了。他不止占著道理,還拉扯著兔死狐悲的朝臣,所以他敢釣餌戲人,還敢把這事發(fā)落到三法司給他辦成鐵案,千秋萬古都沒人敢翻的鐵案——若是三法司在這件事上不出力,得罪的不僅僅是兩位死去的閣老子弟門生,而是所有朝臣。陳琦嘆息一聲,他很早就看出當今這位不容易伺候了。為人臣子的,不怕皇帝脾氣壞,就怕皇帝腦洞大。偏偏謝茂行事天馬行空、完全不在乎規(guī)矩體面,前朝孝帝無非是猜忌重些,摸清了秉性就能應(yīng)付自如。如今這一位……陳琦是真的摸不透他下一步想出什么招。“圣駕何時回京?”旁邊的吳善璉問道。如今陳琦在內(nèi)閣排位第一,皇莊來的信函也是陳琦先看,是以吳善璉要問。“謀逆案沒結(jié)案,只怕是……”陳琦搖搖頭。吳善璉是個極古板的人,心中極其不爽皇帝這不要臉的作派,堂堂圣天子,要殺人就殺人,裝腔作勢墜在皇莊里要挾群臣算什么本事?還要不要臉了?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很古板,所以他不會在任何時候妄議君王,哪怕是腹誹也趕忙打住。這兩年內(nèi)閣缺了太多人,先是被一把火燒死的季擎,首輔又“病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