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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沉默。謝茂看著他沉郁可憐的模樣,有些心疼又生氣。前兩輩子是這個狗脾氣,這輩子還是這樣!這輩子不是都哄好了嗎?昨夜龍幼株夤夜入宮,抬來兩箱子賬本。——就是衣飛石在馬英福書房里沒找到的那一堆私賬。謝茂看了幾本,臉都青了。他不意外有商人資敵叛國。當(dāng)了兩輩子皇帝,什么奇葩事他沒見過?他氣的是,這件事把衣飛金的老婆都牽扯了進(jìn)去,衣飛石居然都沒先進(jìn)宮跟他商量一句!這小混球不得了啊,一句話風(fēng)不透,直接把人和證據(jù)往大理寺送!如此大案,必然三法司會審。人證物證進(jìn)了大理寺,想做手腳是那么容易的事么?真做了手腳,這特么叫誰來背鍋?文康?謝茂氣得不行。朕好不容易籠絡(luò)了一個指東不打西的大理寺卿,就是專門用來給你衣家背鍋的嗎?你送人之前先跟朕商量一句,咱們研究一下,這個時機(jī)是否合適搞你大嫂不行嗎?你不怕你大哥在西北造反,朕頭很大??!“愛卿長大了,會自己拿主意了?!敝x茂皮笑rou不笑。咦?衣飛石聽著不對,下意識就否認(rèn):“臣不敢?!?/br>“你起來?!?/br>謝茂沒好氣地上前,待衣飛石滿頭霧水地起身之后,他居然把坐榻上一張巨大的軟席掀翻在地上,指著衣飛石命令道,“跪下!”見過專門叫人跪凍土、石子、鐵鏈子,真沒見過專門罰跪軟墊子的。衣飛石被皇帝訓(xùn)得難過,又被他色厲內(nèi)荏的愛惜逗得想笑,才遲疑了一下,謝茂作勢要踹他,他連忙在那張厚厚的軟席上跪下,乖乖低下頭,服軟道:“陛下息怒,臣知錯了?!?/br>“你知道個……”謝茂忍住沒在小衣跟前爆粗口。恰好銀雷捧著一個包袱進(jìn)門,小聲稟報了什么,謝茂打開包袱,里邊放的都是賬本。那是昨夜被衣飛石從另外一個走私巨賈羅顯通書房里查抄出的私賬,因賬本形制獨(dú)特,皆是巴掌大小的橫訂本,謝茂才打開,衣飛石就認(rèn)出來了。外邊堂審還沒說到走私事上,可是皇帝已經(jīng)揀了賬本來看,衣飛石“恍悟”皇帝生氣發(fā)作的理由,膝行一步就從軟墊上下來,膝蓋跪在堅硬的地磚上,急切解釋道:“陛下,此事是臣兄失察,愿領(lǐng)陛下責(zé)罰。求陛下明鑒,臣父臣兄與臣絕無資敵叛國之心,臣……”這件事其實(shí)非常不好解釋。裴家走的是衣家的門路,周氏牽涉其中,空口白牙說衣飛金毫不知情,他是清白的,犯事的都是周氏娘家,誰能相信?周氏在京城那么多鋪?zhàn)?,都是打著周氏的名號,?shí)際上辦著衣家的事,現(xiàn)在說西北不一樣,走私的事都是周氏的鍋,和衣飛金不相干,說得過去嗎?第87章振衣飛石(87)外邊“啪”一聲驚堂木響,生生把衣飛石急切地辯解打斷了。大理寺卿文康威儀冷靜的聲音隔著穿堂變得隱隱約約,衣飛石方才記起這里是大理寺二堂,不遠(yuǎn)處就有三法司堂審,他與皇帝都是悄悄來旁聽的。待要放低聲音繼續(xù)解釋,謝茂信手指了指被他拋在身后的軟席,偏頭問銀雷:“外邊審到哪兒了?”銀雷即刻領(lǐng)命出去詢問。謝茂再回頭時,衣飛石已悶著頭重新跪回了軟席上,耷拉著肩膀,模樣有些可憐。“起來吧?!?/br>謝茂瞬間就心軟了,拍拍榻沿,示意衣飛石近前坐下。“愛卿遇事為何不與朕求告?這幾個賬本……”他把銀雷送來的幾本涉及周氏的私賬推了推,“抽出來私底下給朕看了,朕難道不會周全?也不耽誤你對朕的忠心?!?/br>兩句話說得衣飛石背后汗毛倒豎,才坐下又猛地起身跪了。陛下是懷疑我棄車保帥,把羅家與大哥串連的私賬都?xì)Я?,只剩下羅家與周家來往的證據(jù)?“陛下明鑒。臣從羅家抄出賬本之后即刻封存,不敢翻閱挑揀篡毀證物?!?/br>他其實(shí)翻看過羅家的賬本。否則,他怎么知道羅家與西北資敵案有涉?又怎么會把這幾箱子私賬弄出來當(dāng)證據(jù)?只是皇帝現(xiàn)在問話問得兇險,他一口咬定自己沒看過罷了。辯解道:“既是賬簿,想來標(biāo)記有年歲日期。求陛下著人一一翻檢,若有遺失、篡改之處,臣愿領(lǐng)死罪?!?/br>謝茂聞言一愣,旋即哭笑不得。他是早就把衣飛石當(dāng)做自己人了,從來沒有一點(diǎn)兒懷疑猜忌。可是,衣飛石沒法兒這么想。在衣飛石的心目中,謝茂是皇帝,他是衣家次子。衣家牽扯到不清白的案子里,他不可能站在皇帝一方居高臨下地審視衣家眾人,他只能與衣家所有人一起跪在皇帝跟前,乞求皇帝圣明。謝茂能大大方方地說,你怎么不把賬本抽出來私下和朕商量。衣飛石卻聽不出這其中的信重,他只能聽出皇帝這句話里的猜忌與兇險。說到底,謝茂對衣飛石的感情積攢了幾輩子,厚重得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夠理解。衣飛石也理解不了。大理寺衙門里不曾鋪張浪費(fèi)地修葺夾墻,取暖全靠火盆。謝茂順手將一本私賬丟進(jìn)火盆里,高溫很快就焚起了賬頁邊角,火舌逐漸舔起,帶著墨漬的火光竄起一縷異樣的色澤,燒得紅紅火火。衣飛石雙手撐地抬起頭,眼帶錯愕之色:“陛下……”“朕若不即刻趕來,”謝茂拿起包袱里的賬本晃了晃,眼見火盆里第一本賬燃成灰燼,又將手里那一本扔了進(jìn)去,砸起一簇?zé)熁?,“……叫堂上三法司主官都看了,你想叫文大人怎么審??/br>謝茂散朝就跟著文康、龍幼株一齊來了大理寺,即刻叫銀雷帶著聽事司下屬去翻衣飛石移交大理寺的證據(jù)。也虧得底下人手熟,翻了兩個時辰,終于把私賬中涉及周氏的幾十本都抽了出來。周氏涉案的罪證,在火盆里一點(diǎn)點(diǎn)化作灰燼。衣飛石憋了兩口氣,漸漸地眼眶都紅了。賬本是從商賈家中抄出,據(jù)此就把罪名落在周氏頭上也不可能,否則,羅家、馬家隨便在私賬里記上幾筆,案發(fā)時仇家都要跟著他們一起滅門了。有了羅家記載與周氏往來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