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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坐在茶桌邊,叫朱雨侍茶。沒多會兒衣衫濕透的衣飛石就走了進來,在外邊就有銀雷服侍著脫了外邊的衣裳,擦去臉上、手上的雨珠,銀雷遞茶給他取暖,他也不接,躬身矩步進門,屈膝磕頭道:“陛下恕罪?!?/br>謝茂就知道,守在皇城門口的孫崇必然已經給他透信兒了。衣飛石臨走時在奏折堆里放了“留言”,謝茂卻意外地沒在第一時間發(fā)現,這才弄出了羽林衛(wèi)、聽事司在城內暗中搜查羽林衛(wèi)將軍下落的鬧劇。孫崇告訴他,皇帝昨日急惶了,命人在城中尋找他,衣飛石當然不敢怪罪皇帝“你為什么沒看見?”他只能自承罪責,請皇帝責罰。“下雨天怎么也不披著蓑衣?看這濕透了,快去洗一洗?!敝x茂一邊喝茶,一邊說。根本不用去感覺皇帝的真實情緒,就皇帝故意表現出的姿態(tài),衣飛石就知道皇帝對自己不滿了。若換了從前,皇帝這會兒早來扶他起身,抱著他進盥殿了?,F在端坐喝茶,那就是看戲。衣飛石哪里敢起身去洗漱更衣?他膝行退了兩步,從綿軟厚實的地毯上挪到了硬邦邦的金磚上。“臣走得急了,不曾上稟陛下,臣知罪?!币嘛w石低聲謝罪。謝茂將杯中殘茶飲盡,突然問道:“府上大人可好?”衣飛石頓時啞口無言。他可不是走得急了來不及告訴皇帝,而是蓄意欺瞞才順利出京。先撒謊說要回家看爹媽,得了皇帝準許之后,他再把留言出京的折子,放在皇帝不會第一時間翻閱的奏折堆里,連他出京都是從長公主府翻墻喬裝跑掉的,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半點不能錯。否則,就會被皇帝扣下來。當然,這個計劃還是出了一點紕漏,那就是在他離家之后的第三天,皇帝才發(fā)現他不見了?;实郯l(fā)現他不見之后,大驚之下調了兵馬在城中搜尋他,這之后,才發(fā)現了他放在請安折子堆里的留言。若非衣飛石在皇帝跟前信譽太好,皇帝太過信任他,這事兒都不會憋到昨天才爆發(fā)。衣飛石頗覺慚愧,低聲賠罪道:“是臣對陛下說謊了,臣知罪?!?/br>……第160章振衣飛石(160)衣飛石認錯總是如此干脆虔誠,半點不頂嘴辯解,謝茂就有一肚子怒氣都發(fā)不出來。見衣飛石衣衫半濕低頭跪在地毯外邊,好似惹了自己生氣,必然要折磨他泄憤,以至于誠惶誠恐到連地毯都不敢跪了,謝茂又忍不住覺得他可憐——然而,這又不是情侶間吵嘴,衣飛石辦事出格了。“你是羽林衛(wèi)將軍?!敝x茂道。“朕信重你,將皇城安危,將長信宮、太極殿的安危,都托付予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信重么?堂堂羽林衛(wèi)將軍,不曾交割防務,不曾交代去向,悶不吭聲從長公主府翻墻跑了——”“你可曾想過,你離開的數日間,羽林衛(wèi)無人執(zhí)掌,若有人趁虛而入,朕是何下場?”“臣萬死!”衣飛石被問得啞口無言,俯首不敢抬頭。他離開之前,當然交割了防務,羽林衛(wèi)事務交由孫崇全權負責。他和孫崇默契十足,孫崇知道他要離開,也知道他大概去了哪兒,只是這事兒不能明說,衣飛石暗示了一番,孫崇心里明白,面上假裝不知道。到后來皇帝命孫崇和黎順四處搜尋衣飛石下落,孫崇同樣不敢吭聲。——欺君之罪,衣飛石擔得起,孫崇可擔不起。他只能“不知道”衣飛石去了何處。同樣是這個道理,為了保全孫崇,哪怕被皇帝痛罵“置朕于何地”,衣飛石也只能硬挺挺地扛著,不敢說,我離開之前,其實偷偷安排過了,絕不會出岔子,就算出了岔子,孫崇也知道哪兒找我。衣飛石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等著訓斥責罰,倒把謝茂氣得茶都喝不進去了。他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子,氣道:“你今年幾歲了?你和衣飛琥、衣飛珀一般大小么?離家出走的游戲好不好玩?”衣飛石忙磕頭道:“臣知罪,臣……”“少跟朕說屁話!”“哪回不是‘臣知罪’、‘臣錯了’、‘臣下回肯定不敢了’?衣飛石,你這是打量朕耳根軟好說話,信口胡謅哄朕開心呢?朕倒是不知道,原來在你心目中,朕已是這樣好欺負了?”謝茂端著茶杯子冷笑,吩咐朱雨,“斟茶!”衣飛石張嘴就想說臣知罪,想起才被罵過這話是信口胡謅,又生生憋了回去,急得臉色漲紅:“臣不敢,陛下息怒,臣求陛下降罪……”朱雨提起紫砂壺,清澈香洌的茶湯劃開一道長弧,沖入皇帝面前的松鶴延年茶盞之中。不等他將茶壺提起,謝茂就拿起那茶盞,將剛斟上的茶湯噗地全倒進痰盂里,不耐地訓斥:“這茶還能喝嗎?還會服侍嗎?”慘遭池魚之殃的朱雨忙跪下磕頭,知道皇帝就是隨口罵一句,又退下重新沏茶送上來。池魚朱雨都這么慘了,首當其沖的衣飛石也被訓得臉色發(fā)白。“從前不過犯點小脾氣,如今年歲漸長,你倒是長本事了,分內之事都不會做了?!?/br>“朕倒是想問問你,是否這羽林衛(wèi)將軍的差使來得太輕易,信口向朕討了,也可隨手丟了?叫你給朕守宮門是委屈你……”“陛下!”衣飛石眼睛都紅了,這話實在太過沉重,他自覺承擔不起,“臣不敢。求陛下降罪?!?/br>“降罪?”謝茂冷笑,“若你不是朕的小衣。衣飛石,朕若降罪,你擔待得起嗎?”若換了任何人在羽林衛(wèi)將軍的位置上,一聲不吭消失四天,革職查辦都是最起碼的處置,運氣好的,皇帝開恩,就把官職削到底,光溜溜地回家吃自己,運氣不好的,流徙賜死也未必不可能。——皇差都能耽誤,皇帝的安危你都敢放鴿子,不是找死是什么?衣飛石留了奏折,也安排了孫崇負責防務,實質上并未玩忽職守。然而,他沒走程序,在皇帝跟前就相當于什么都沒安排。作為情人,謝茂當然可以包容衣飛石的不告而別,可是,他們也不僅僅是情侶關系。衣飛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