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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謝苗苗在出宮的途中，被人砸了一頭毛毛蟲，氣得哇哇大叫。

她是黎王府的孫女兒，骨子里總有幾分祖母姮芙蓉的彪悍，被人砸了一頭可怕的蟲子也不像普通貴女般哭泣。

墻頭上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忽地又是一包毛毛蟲扔了下來。

謝苗苗正仰頭看另外一邊，又被砸了個正著，她一邊抓頭上的蟲子，一邊轉(zhuǎn)身大罵道：“衣十五娘！你這個鬼鬼祟祟的臭丫頭，你出來！”

衣長和沖她做個鬼臉，雙鬟上的珠花沾沾欲飛：“你再罵我娘，我就揍你啦！”

“我才沒有罵姑姑，你瞎說！”謝苗苗反駁道。

衣長和臉色一冷，哼道：“你心里有數(shù)。我哥耳根子軟，你別老煩他！他馬上就要定親了，我馬上就有太孫妃嫂嫂了，以后你別再來宮里，招人嫌！”

謝苗苗又氣又羞，終于忍不住一路掩面哭著跑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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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春寒料峭，皇帝再三保暖防寒，輕易不肯冒著風(fēng)雨出門，仍舊感染風(fēng)寒，旋即臥病。

他一邊吃著藥，一邊笑：“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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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振衣飛石（236）

除了謝茂自己,誰都不覺得他這一場風(fēng)寒能有多大的妨礙。

皇帝自三十歲以后身體變得異常康健，一年到頭幾乎不生病,偶然咳嗽一聲，只需喝一碗茶，半下午就好了。這一回也是略有點咳嗽，朱雨都沒來得及去喚太醫(yī),非近身都沒察覺到皇帝不妥，皇帝就緊張地吩咐趙云霞領(lǐng)著太醫(yī)署幾個最好的大夫前來看診，馬上煎藥喝上。

衣飛石聽說傳了太醫(yī)都唬了一跳，連忙趕回太極殿,只聞見藥味，皇帝卻沒什么異樣。

他覺得皇帝應(yīng)該沒什么。

趙云霞也說沒什么。

但是，皇帝一反常態(tài)很粘著他，衣飛石就放下所有日常防務(wù),只陪在皇帝身邊。

一點兒小咳嗽，原本是兩副藥吃下去就好的小癥狀。哪曉得到了夜里，皇帝的嗓子就腫了，渾身出虛汗,衣飛石半夜爬起來給皇帝喂水擦汗，宣召太醫(yī),被宣來的趙云霞也是有點懵,重新調(diào)了方子,給皇帝扎了兩針,好歹讓皇帝平著躺了下去。

次日,皇帝宣布輟朝。

一直睡到午后，謝茂才蒙頭蒙腦地醒來。

待吃藥的時候，他就跟衣飛石說什么，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

衣飛石覺得極其不祥，柔聲寬慰道：“陛下，只是偶感風(fēng)寒，歇一日就好了?！?/br>
吃了藥，謝茂命宮人服侍洗漱更衣，讓衣飛石扶著走到太極殿門口，看著宮殿外遙遠(yuǎn)的錦亭山，突然說：“朕想去住云臺。”

“明日去吧?！币嘛w石見他病歪歪路都不怎么能走的樣子，下意識地阻止。

皇帝去住云臺還能是為了什么？生著病還想這樣那樣。他是真不覺得這場風(fēng)寒多大回事，今日吃了藥，歇上一夜，明日差不多就該好了。陛下素來康健。到時候陛下還想去住云臺消遣，他就陪著去唄。

謝茂知道自己的病不可能好了，可是，衣飛石不知道。

朕的小衣。謝茂轉(zhuǎn)頭看衣飛石擔(dān)心的表情，心中一軟，朕的小衣還指著朕好起來呢。

死別就在十日之內(nèi)。謝茂想起自己死后，衣飛石不知道要多么傷心，就忍不住心疼。朕不在你身邊了，誰問你飲食，誰摟著你呢？也沒有人能這樣縱著你了。

他看著身邊熟悉的宮殿，心想，朕若不在了，新君登基，你連太極殿都不能住了。

因死亡帶來的無力近在眼前，謝茂早知道自己會面對這一天，真正面臨時，依然覺得艱難極了。

他只要想起自己死去之后，衣飛石被迫離開二人相守多年的愛巢，不得不對著另外一位“天下至尊”屈膝俯首，哪怕嗣皇帝是他親自挑選的，他仍舊心痛如絞，竟忍不住流淚。

這兩行莫名其妙淌出的淚把衣飛石嚇住了。

皇帝從不是迎風(fēng)落淚的脾性，哪怕如今是在病中，突然哭了是傷了哪一處情腸？他扶謝茂進(jìn)殿坐下，跪下求道：“陛下，臣知錯了。您別生氣，臣這就陪您去住云臺。”

不就是想吃rou么？這就陪您去吃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行不行？

謝茂卻又不肯去住云臺了，只是抱著衣飛石，一點點地親，親得衣飛石心頭莫名苦澀，沉甸甸地不知如何排遣。

下午吃了飯，謝茂吩咐清點內(nèi)庫，另外傳旨，命鎮(zhèn)國公衣尚予與黎王謝范明日入宮見駕。

“陛下，您放寬心先養(yǎng)著病，臣這就叫霞姑再來看看。叫她來守著?！?/br>
衣飛石覺得皇帝這些安排非常不合常理，不祥之兆越發(fā)深重。

平白無故地為何清點內(nèi)庫？衣尚予都八十歲的人了，除非正旦朝賀，平時根本不上朝聽宣，皇帝怎么會突然叫他進(jìn)宮？

謝茂看著他。

謝茂想說，朕活不了幾日了。想說，你不必想別的，只盡力與朕相處這最后的時光。

然而，想了許久，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他舍不得看衣飛石擔(dān)心自己的模樣，既然人力不能勝，何必說出來叫人揪心呢？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再告訴小衣吧。

“宣她來吧。朕今日怕是睡不好。”謝茂說。

趙云霞帶著太醫(yī)署三個太醫(yī)守在了太極殿，太陽落山之前，重新為皇帝施針一次，衣飛石就在旁邊守著，總覺得皇帝安靜得有些古怪。

幾個太醫(yī)離開之后，謝茂就睡了過去。

衣飛石松了口氣，趁空叫來衣長寧吩咐防務(wù)。

又是十年過去了，盧成、莫沙云都已經(jīng)外放，為了配合皇帝立嗣的計劃，衣飛石這十年提拔的就是最貼心的自家人——衣飛琥離公主與皇太孫關(guān)系太近，最合適的人選只能是衣長寧。

布置好防務(wù)之后，衣飛石搓了搓臉，準(zhǔn)備洗漱上榻。

昨夜皇帝就折騰，他也累了。說到底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和年輕時不能比。

哪曉得才洗漱了回來，發(fā)現(xiàn)皇帝又睜眼躺在榻上發(fā)愣。衣飛石情知是沒得睡了，上前哄道：“陛下，可是哪里不愜意？吃些什么？”

謝茂笑道：“這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