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

衣飛石敲了敲門：“伯父伯母在家嗎？我們是水清漣的戰(zhàn)友?！?/br>
在廚房的水父立刻關(guān)上灶火，出門招呼：“在在，你們稍等一下。不好意思，家里亂?！?/br>
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回到房間里，在背心上套了一件短袖襯衣，梳好短發(fā)。在屋內(nèi)躺著的水母也換了外出用的長裙，將散亂在背后的馬尾辮一絲不茍地盤起，戴起一朵胸針?！@是兩位很體面的老人家。

“不好意思久等了，請進?！彼笩崆榈亻_門迎客，看不出他前兩分鐘還在流淚吵架。

屋子里裝修老舊整潔，四處都收拾得干干凈凈?？蛷d墻上掛了很多獎狀證書，有水父水母的，也有蝦餃的。原來水父水母都是附近小學(xué)的教師，年輕時拿了許多表彰。

炒面和花卷拎了幾大包禮物，水父不好意思地接過去歸正，滿口稱謝，水母則溫柔地給幾人倒水。

“喲，都是年輕孩子。老水，你去外邊買幾斤排骨一只雞，再拎幾瓶飲料回來。我給孩子們做糖醋排骨辣子雞吃。都能吃辣吧？”水母和藹地問。

炒面、花卷連忙說不用麻煩，衣飛石則答道：“能吃的。阿姨，我給您打下手?！?/br>
水母愣了一下，見著衣飛石這么俊俏乖巧的孩子，想起自己死去的大兒子，眼睛有些濕：“好。阿姨謝謝你?！?/br>
“我陪叔叔去買菜?！敝x茂剛坐下又起來了。

水父也很激動，回屋去拿自己的錢包：“好，好。就在這兒不遠，都有什么愛吃的？叔叔記下來，都給你們買?！?/br>
“小羊rou。羊rou也行。”衣飛石舉手。

“是rou都行。”炒面的口味很隨和。

“蓮藕燉排骨是漢市一絕啊！”花卷笑嘻嘻地點菜。

幾個大小伙子在家里熱熱鬧鬧的點菜，弄得水父也很激動，家里很久沒這么熱鬧了。

他帶著謝茂出門買菜，沒去菜場，而是去了隔街的超市?！x茂穿得很樸實，布褲T恤搭布鞋，還是怎么看怎么優(yōu)雅整潔。水父怕市場污水橫流，把謝茂的鞋子弄臟了。

謝茂這長相十分拉風(fēng)，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有認識水父的街坊都忍不住問：“水老師，這你親戚?。啃』飪赫鎺?。”

水父樂呵呵地點頭，偶爾解釋一句，說是漣漣的朋友，知情人都露出遺憾同情的目光。

謝茂干脆將水父攬住上了街蔭，幫他提了購物袋。進了超市之后，謝茂推車，水父去挑食材。

生鮮柜臺的排骨分兩種，普通排骨二十多塊一斤，專門賣黑豬rou的排骨六十八一斤。水父猶豫了一下，走向黑豬rou柜臺，稱了六斤肋排。

謝茂見狀上前阻止：“叔叔，都一樣的，咱們吃這邊的就行了。”

水父拎著打好標簽的黑豬rou放進車里，笑瞇瞇地說：“沒事，叔叔阿姨都有退休金。漣漣回家也是吃黑豬rou，你們都是他的朋友嘛，叔叔不能厚此薄彼。這rou是好，燉湯也香。”說著，不理會阻止他的謝茂，又去旁邊給衣飛石買羊rou。

謝茂趁機問道：“叔叔退休幾年了？和阿姨退休金有多少啊？平時夠花嗎？”

“我每個月有五千多呢，你阿姨職稱高，比我還多。這個數(shù)?！彼副攘藗€“八”，“我們能有什么花銷??？看病有醫(yī)保，平時也就吃飯，買些小菜，再就是小寶的奶粉和尿布。盡夠用了?！?/br>
在沒有還貸壓力的情況下，每月一萬三，足可以在漢市過上挺滋潤的生活了。

——偶爾請兒子的同事吃一頓黑豬rou，必然是吃得起的。

“您和阿姨年紀大了，沒想過請個下人，幫忙帶帶孩子？”謝茂問。

“也不是沒請過。你阿姨是剖腹產(chǎn)，月子坐了三個月，月嫂、育兒嫂，都請過。——月嫂是好，太貴了，差得一個月也要八千五，我們也就用了三個月。育兒嫂倒是便宜些，四千出頭。唉，你阿姨是搞教師工作的，養(yǎng)孩子很挑剔，這嫌棄阿姨說話有口音，衛(wèi)生習(xí)慣不好，怕把孩子帶壞了……”

水父一邊熟練地挑揀需要的佐料菜蔬，一邊跟謝茂訴苦。

謝茂含笑聽著，偶爾詢問兩句，等他們買好菜回家時，謝茂已把水家的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

蝦餃犧牲之后，特事辦曾經(jīng)發(fā)過撫恤金。

因為第一次是假犧牲，撫恤金給得不算多，只有四十多萬。老兩口舍不得用兒子的買命錢，干脆就把這筆錢捐給了春蕾計劃。

這回蝦餃是真的犧牲了，特事辦又發(fā)了一部分撫恤金來，這回多一些，有六十多萬。

按說這回老兩口有了小兒子，錢應(yīng)該存著，留給小兒子了吧？水父堅持要留下，水母堅持要捐。

水母的堅持讓人很難理解，她就是想不通。

她似乎所有的愛都給了大兒子，掙命生出來的小兒子僅僅是一個心理安慰，是大兒子存活過的影子，她又很固執(zhí)地不想讓小兒子花大兒子的買命錢——她覺得如果用撫恤金給小兒子買一罐奶粉一包尿布，都是對大兒子的背叛！

水父犟不過水母，蝦餃的撫恤金前后一百多萬，全部被老兩口匿名捐了出去。

正是這樣無私正直的父母，才能教得出蝦餃那樣的烈士吧？謝茂提著購物袋，含笑聽水父叨叨。

回到家時，家里歡聲笑語十分熱鬧。

謝茂進門就看見花卷在跟小念念玩游戲，很無聊的打手游戲，逗得傻孩子嘎嘎笑，前仰后合。小念念從沒在家里見過這么多人，吱哇亂叫邊蹦邊笑，幾個大人的笑聲全都是被他逗來的。

水母進廚房做飯，水父要打下手，被衣飛石推了出來。

廚房里常常傳出水母的笑聲和驚呼，謝茂不用看就知道衣飛石又去炫耀他的刀工了。

忙了大約一個小時，一桌豐盛的家常菜新鮮出爐，炒面幫著擺筷子盛飯，花卷抱著小念念，給他喂蘋果泥，看著小念念在花卷懷里活蹦亂跳的模樣，水母解下圍裙笑了笑，說：“總算消停了小半天?！?/br>
——對一個日夜帶著孩子的母親來說，哪怕只有一個小時不用管孩子，都像休了個年假。

“來，mama抱。哥哥要吃飯飯了?！彼敢雍⒆?。

小念念往花卷懷里一貼，抱住花卷的胳膊?；ň肀缓⒆尤嗟霉笮Γ骸八?。我管他好了，阿姨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