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貞口中的這個“mama”，只能是已經(jīng)死去的丁儀。

容舜眼眶都紅了，低聲道：“謝謝mama?！?/br>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家里只剩下兩對母子，氣氛略緊張。

盡管容舜背了口大鍋，誤導(dǎo)了衣飛石修為被廢的時間線，可是，謝茂不準(zhǔn)許衣飛石和宿貞單獨(dú)相處，這件事本身就夠反常了。人家親母子，憑什么不讓私下見面說話？

宿貞權(quán)衡利弊之后，也不再追問對兒子下狠手的人是誰。

——真是謝茂對衣飛石下了手，她能干得過嗎？

她關(guān)心另一個問題。

“茂茂看過飛兒的傷么？究竟是什么毛?。吭趺礃硬拍苋?？”宿貞問。

衣飛石不確定謝茂是否愿意配合撒謊，也不愿意謝茂接受宿貞盤問，主動解釋說：“mama，這是我修行中的一點(diǎn)兒小岔子，已經(jīng)在處理了。請您放寬心?！?/br>
不明真相的徐以方也跟著勸：“說不得咱們又想錯了？上回飛兒身上的瘀傷，也是他修煉的時候受了傷，可不是茂茂干的。”

這說的是當(dāng)初衣飛石進(jìn)虛擬游戲修行，被捶打得渾身瘀傷，被兩個mama誤會為家暴的往事。

那樁往事讓宿貞的想法又動搖了些，將信將疑。

衣飛石又掰扯了幾個很專業(yè)的修行問題，對宿貞進(jìn)行理論上的降維打擊。

他的眼界見識比如今的謝茂還強(qiáng)悍無數(shù)，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止宿貞相信了他的修為出問題是“修行破境的正常過程”，若非謝茂親自動手破了他的玄池，他這番說詞連謝茂都差點(diǎn)被他哄過去。

衣飛石對宿貞進(jìn)行了長達(dá)四十分鐘的洗腦攻擊，謝茂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宿貞的任何問題。

吃完了石慧削的水果，謝茂擦了擦手：“時候不早了?！?/br>
那邊衣飛石和宿貞的溝通卓有成效，徐以方聽了半小時天書，根本不知道說的是什么，怕宿貞再找謝茂質(zhì)問，待會兒二人吵起來，連忙送兒子們出去：“折騰一天了，你們早些睡?！?/br>
一直到謝茂和衣飛石都走遠(yuǎn)了，宿貞才突然想起來：“我還沒問——飛兒怎么拍電影去了！”

“年輕人玩?zhèn)€票，咱們家難道玩不起？叫他用個別名就行了。”徐以方安慰道，“茂茂做導(dǎo)演，飛兒做演員，倆孩子玩過家家么。他倆原本感情就好，有點(diǎn)什么小誤會，多相處幾天，誤會也沒了。貞貞放心，茂茂再敢胡鬧，我肯定教訓(xùn)他?！?/br>
宿貞心想，你被那老鬼吃得死死的，還教訓(xùn)他？他不忽悠你就不錯了。

※

謝茂與衣飛石回了別墅，發(fā)現(xiàn)在他們離開的時間里，有保姆阿姨過來整理過。

屋內(nèi)擺放了新?lián)Q的鮮花果盤，冰箱里塞滿了半成品食物，浴室里放了新的盥洗物，臥室里的寢具也換了新。謝茂沒有在客廳停留，徑直回了臥房。

衣飛石照例跟隨上去服侍起居，被謝茂提醒：“以后不用伺候了?！?/br>
突如其來一句吩咐，把衣飛石弄得有點(diǎn)懵。他這會兒正解著謝茂的襯衣紐扣，上下看了幾遍，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問題，以前不都是這樣服侍嗎？

謝茂已經(jīng)壓下他的手，熟練地解了自己的扣子，將襯衣扔在地上。

謝茂很適應(yīng)侍人的貼身服侍，不過，他也不是沒有自理能力的殘廢，自己照顧起居不覺得麻煩。

“……是我哪里服侍得不好嗎？請先生指點(diǎn)?！币嘛w石盡量溫馴地問。

“沒有哪里服侍得不好。從前你我互相照顧，家里人看著是恩愛。如今這樣，你我不覺得什么，你mama看著難受，我家老太太看著也著急。我有手有腳，不會把飯喂到鼻子里去。偶有不便之處……”

謝茂已經(jīng)脫好衣服，步入浴室，水聲嘩嘩傳來。

衣飛石隱隱約約地聽見，謝茂說：“我身邊有昆侖服侍。”

若謝茂只說前面幾句話，衣飛石還能和他再商量幾句，現(xiàn)在謝茂自己提出問題——你服侍我，你mama看著不痛快，又自己提出了解決之道——我有昆侖服侍，衣飛石還能怎么辦？

謝茂已經(jīng)有決定了。

衣飛石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臥室里，輕輕摩挲著手指，鎮(zhèn)壓著心底的焦慮。

……

難得放假，謝茂夜里比較放縱，天蒙蒙亮才睡下。

衣飛石體力沒法兒和從前相比，伏在謝茂懷里睡得很沉，二人都失去了意識的主宰，睡夢中習(xí)慣地?fù)肀г谝黄穑x茂一只手還習(xí)慣地攬著軟被，將之覆蓋在衣飛石橫叉的胳膊上，似是怕他受涼。

衣飛石不僅被破了玄池，頂上三花也被削去，精氣神大不如前。

人一旦精力不濟(jì)，疲憊時，就會有很多形形色色的夢。

謝茂的手機(jī)被扔在床底下的衣服堆里，電話鈴響起的瞬間，衣飛石猛地喘息一聲，同時睜開眼。

他做了個噩夢。

謝茂聽見了電話鈴聲，也感覺到了懷里衣飛石的顫動，緩緩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衣飛石脖子上有些冷汗，嘴唇微澀，翻身下床找到謝茂的手機(jī)，送到謝茂手邊。

謝茂看了一眼，是方憲打來的電話。

“喂？”

【謝導(dǎo)，轉(zhuǎn)場途中出了車禍，儲存素材的硬盤有損毀?！糠綉梾R報的時候聲音有點(diǎn)顫。

“沒有備份？”謝茂不相信。

誠然拍攝過程中數(shù)據(jù)儲存量非常大，但公司新買的攝影設(shè)備具有同步儲存功能，拍攝時，在攝像機(jī)硬盤上存一份素材，還有一份素材直接拷貝至加密的云儲存內(nèi)。除此之外，攝影組下有個專門的素材管理，每天加班加點(diǎn)做第三次備份。

——就方憲那樣拍個黃龍吸水都備份八次的謹(jǐn)慎，不至于出個車禍就全毀了。

【服務(wù)器被燒了?！糠綉椪f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不相信。

謝茂對此早有準(zhǔn)備：“不用擔(dān)心，我有備份?！?/br>
昨天離開劇組之前，他專門去了素材室一趟，就是為了做最后一次備份。

這個電影項(xiàng)目被天道所嫉，種種打壓意外，山洪都來過一次了，一旦離開了謝茂和衣飛石的庇護(hù)，儲存素材的硬盤出意外，真是半點(diǎn)都不奇怪。倘若主演不是衣飛石，說不定這會兒打電話來報信的，就該是倒霉主演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