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所以，他很混亂。

謝茂并不希望他混亂行事，一句話就把衣飛石的艱難選擇捶到了谷底：“你想多了。我與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cao心。你縱然想救他——救不了?！?/br>
你想不想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沒能力去做。那還糾結(jié)什么？

衣飛石被他捶得半死不活，總算是找回了一點(diǎn)清醒。

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有正面挑戰(zhàn)君上的實(shí)力，之所以暗算君上成功，仰仗的也是君上的信任與不提防。君上存心要對付先生，他縱然想去救，救得了嗎？救不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恕臣狂妄?！币嘛w石猶豫再三，“君上要如何處置先生？”

“世上只能有一個謝茂。”謝茂說。

道理是如此不假。如果衣飛石沒有親眼看見君上與先生對峙，他或許能很簡單地接受兩道意識融合。可如今君上的打算只怕并不是融合。他把先生關(guān)起來，想做什么？徹底湮滅？

衣飛石已經(jīng)見到了活生生的謝茂。他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謝茂湮滅？！

“你想求我了?！敝x茂神色平淡，似乎真的沒有一絲感情，“他如何有了身體，有獨(dú)自的意識，生在一個完美的小世界里。我可以和他分而存之，互不攪擾?！?/br>
衣飛石非但沒有為謝茂的這個提議感覺到安心，反而有一種窒息感撲面而來。

謝茂步步緊逼：“你呢？”

我呢？衣飛石嘴唇微微翕張，感情上的認(rèn)知變得支離破碎。

“你留在我的身邊，還是去小世界？”謝茂問。

我留下侍奉君上，還是……跟先生去小世界？

這句話就像是一千把小錘子，在衣飛石心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卮蜮F，砸得衣飛石滿身鮮血。

他那么深愛君上，他守了君上的背影數(shù)萬年，他為了君上可以付出一切?？墒?，他也那么深愛陛下，他和先生一起度過了那么甜美的歲月，先生心心念念都是他……他不理解，君上和先生怎么就徹底分開了，怎么就變成兩個人了呢？

謝茂伸手在衣飛石頭頂摩挲了一下，輕聲道：“你想明白了，我就放他自由。”

衣飛石原本沒有救出謝茂的能力，只要他清醒過來，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必糾結(jié)。

然而，因?yàn)榫线@一句承諾，他被逼到了十字路口。

君上？先生？

他必須做出選擇。

※

將衣飛石送入進(jìn)退維谷的懸崖之上，謝茂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計(jì)劃。

謝茂和衣飛石曾想過在藍(lán)星之上建立輪回池，修為所限，計(jì)劃一直在籌備階段，沒能正式動工。

圣人謝茂降臨之后，隨身空間被他生長為漫無邊際的宇宙，他將自己所持有的一個小世界投入，直接完成了第一步世界融合。龐大的空間騰挪之力旋起巨大的真炁，其威力足以使兩個小世界齊齊崩塌！

謝茂坐在院子里，曬著正午熾熱的陽光。

他有條不紊地將這巨大的真炁漩渦團(tuán)吧團(tuán)吧，團(tuán)成四四方方的小格子，再拉成平面。他很有耐性，再把這張巨大的真炁漩渦平面，撕成一道一道的小條條。

處理好材料之后，謝茂用這一道道小條開始拼接，慢慢地，做出一個八面玲瓏的小玩具。

隨著八面玲瓏的漩渦逐漸成型，隨身空間里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時空倒轉(zhuǎn)。

成熟的星體在迅速退化，耄耋老翁化作稚嫩小兒，參天大樹變回一顆種子，消失的滄海呼嘯而至，重新淹沒了高山……

下一秒，時間又重新扭轉(zhuǎn)回來，飛速往前流轉(zhuǎn)。

紅顏瞬成白骨，高山倏成平地。

謝茂輕輕將手松開。

八面玲瓏倏地墜入小世界中。

原本瘋狂輪轉(zhuǎn)的兩個融合的世界都在剎那間平靜了下來，一只鬼嗚嗚哭泣，兩只鬼嗚嗚哭泣……天上地下，無數(shù)寂寞孤獨(dú)地存活了鬼魂在哭泣。

喜極而泣。

從此以后，天地之間有小輪回，生生不絕。

※

鬼府。

九幽之地本就幽暗晦沉的地面，飄散著森森的鬼氣。

短短七天之內(nèi)，輪回池附近的三大鬼王、八大鬼將，盡數(shù)死于劉判之手。鬼無形無像，無淚無血，稱霸鬼府無數(shù)年的鬼王、鬼將一朝湮滅，留下來的沒有尸身，只有濃郁的鬼氣。

隨著舊日老鬼的湮滅與出走，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府，徹底忘卻了往日輪回大帝統(tǒng)治地下的規(guī)矩。數(shù)千年來，生活在鬼府的小鬼幽靈們，跟著鬼將、鬼王的陣營指揮，宛如黑社會搶地盤，打到哪個宮殿就算自己的勢力范圍。一直在野蠻生長的地府，終于重新迎回了舊主。

劉恩旭是地府的老鬼，幸得陰天子青眼，收歸門下，成為首徒，是鬼府赫赫有名的大判。早在萬年之前，劉判手持玉翡劍，身披六道光華，就能夠代替陰天子執(zhí)掌陰庭、訓(xùn)誨輪回。

他離開地府之后，諸判官隨之出走，舊部分裂，割據(jù)自治，方才形成了黑社會互砍地盤的局面。

如今劉判歸來，自認(rèn)翅膀長硬的鬼王、鬼將都被他手起刀落，全部收拾干凈，余下舊部紛紛摘去王冠，褪去袞服，找出許久沒用的白骨笏，拜于陰庭之前，重新表示臣服。

舊臣匍匐于地，九幽一片陰影。

劉恩旭高冠華服，手按長劍，始終站在丹墀之下。

——丹墀之上，是恩師輪回大帝御座，他絕不肯僭越一步。

這幾天他都在收拾鬼府里的刺兒頭，這才有空接見救他一命的白小青。白小青將常老鬼一事避而不談，只是把謝茂要求他帶的話帶到。

劉恩旭聞言就笑了。

“我曾去和他談過?！?/br>
他摘下自己頂上高冠，露出頭頂?shù)角邦~上那近乎恐怖的一道巨疤，“這就是下場。”

面對這么一道明顯當(dāng)頭劈下的致命傷，白小青張了張嘴，到底是不好意思說，你去看看吧，君上現(xiàn)在脾氣挺好的……萬一君上就是為了把劉判騙過去，再一刀劈死呢？

二人還沒能說上幾句話，輪回池發(fā)出異響。

劉恩旭瞬間飛出陰庭，直闖鬼門。

卻見輪回池內(nèi)，多了一汪細(xì)細(xì)的小眼泉，沒有真實(shí)的泉水，而是涓涓流淌的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