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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道中,一雙猩紅妖異的眼睛,還有扼殺生命后滿足愜意的微笑。大地瞪大雙眼:“綿——”他的音節(jié)被遏制在喉嚨。一只手像抓住先前那個男人那樣,扼住了他的喉嚨。胸口傳來莫大的疼痛,他艱難的垂眸,看見另一只手伸入了他的胸膛。那只手是他平常最愛看的,拿著毛筆時揮灑自如,為他束發(fā)時靈巧輕柔,擁住他的腰時溫暖有力。連手指的形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好看得不得了,白皙又纖長。所以他現(xiàn)在,竟然能在腦海中勾畫出那雙手握住他心臟的模樣。葉九秋潸然流下淚來,這一瞬他仿若與大地重疊,親身感受到了大地心中流淌的酸澀與不舍。啊,都到了最后了,這個人對竹綿綿最想說的竟然還是——“綿綿,以后我不在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的啊?!?/br>回蕩在心中的聲音無法傳遞出來,只能在胸腔一陣陣激蕩,最后化為熱血噴涌出來。溫?zé)岬难炯t了衣衫,染紅了竹娩猩紅的眼眸。血氣的刺激讓他的笑容越發(fā)詭異,他隨手扔下手中漸漸冰冷的身體,朝著下一個活著的氣息奔伏而去。葉九秋守在墻角冰冷的尸身前,捂著眼輕輕嘆了口氣。因為失控了,所以忘記了,這個人是他放在心尖上,最不該動手的那個人啊。他在小巷守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時分,那個全身染血的男人終于從一夜癲狂中清醒。他回到了這條小巷。比看到自己心愛的人死去更可悲的,大概是清醒后,還能清晰的記得陷入狂亂后,他是如何親手捏碎愛人的心臟罷。竹娩撿起了那件遺落在旁邊的衣衫,淺色的衣衫已被血染紅,他沉默的將衣衫披上雙肩,然后平靜的抱起僵硬的尸身,走入了清晨第一抹陽光。后來,竹娩火化了大地的身體,將骨灰裝在瓶中,帶著一路流浪。同樣是走到哪兒,哪兒便被死亡籠罩。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瘋狂的時間越來越長。骨灰瓶也被他弄丟弄碎過很多次,他又一次次去找回來,但骨灰瓶不可避免的越來越輕,越來越空。直到某一天,他再也找不回哪怕半點的骨灰時,他回到了當(dāng)初大地?fù)斓剿男『舆叄强盟釛棙湟呀?jīng)長成了蓊郁的參天大樹。他坐在樹下,輕聲開口,讓葉九秋誤以為他在對自己說話,然而仔細(xì)看,只是他的自言自語罷了。他說,大地從未問過他的身世,他也從未說過。他是丞相收養(yǎng)的孩子,然而某一天他在府中醒來,發(fā)現(xiàn)府中血流成河。那一刻,他還沒來得及憎恨兇手,就清晰的憶起自己就是那個兇手。他說,那一瞬,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魔物,幻化為人形的魔物,在幼年懵懂時被丞相收養(yǎng),學(xué)習(xí)人族的一切。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幾乎以為自己就是個人了。然而事實告訴他,他是魔物,魔物一族的本性是殺戮與毀滅,他避無可避。他說,大地之所以在河邊撿到他,是因為他想將自己溺死在河中。然而順流而下漂了那樣長的日子,他依舊還活著。葉九秋靜靜的聽著,從竹娩波瀾不興的話語中勾勒遙遠(yuǎn)的畫面。村落中的小屋中,竹娩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粗獷堅毅的面孔:你好,我叫大地,你叫什么名字?捧起熱乎乎的粥時,那人笑出一口白牙:你沒地方去了啊?那正好啊,不嫌棄的話就住我這吧,反正我也一個人,很想有人能陪著我呢。竹娩遲疑了一下,那人又拍著胸口保證: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吃苦的。“我那時是怎么想的呢?”竹娩靠著酸棗樹,怔怔的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流,“記不得了呢,好像是點了點頭,說了聲好?!比缓髢蓚€人的命運就糾纏在了一起。“有你在,不會讓我吃苦的?!彼p聲說,“但你不在了,我該怎么辦?”他在樹下坐過了一個冬季,血色蔓上他漆黑的眼眸,一點一點的,魔物的本性吞噬著他身為人族的短暫歲月。葉九秋坐在樹梢頭,像是那個夜晚聽見大地一遍又一遍的聲音一樣,聽著竹娩內(nèi)心深處困獸一般的嘶吼與哀嚎。“我不想殺人,然而一睜眼,就已經(jīng)是遍地死亡。”“我往荒涼的地方去,然而一睜眼,我已經(jīng)站在人群中,滿手鮮血?!?/br>“我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然而一睜眼,依舊是青天與銀月?!?/br>“我死不了啊,怎樣都死不了,只能活著?!?/br>“如果只能活著的話,我想活在你的身邊??!”“至少要在你身邊啊!”那無止境的絕望與不甘,響徹了一個冬季。這個冬季過后,樹下一個人形的雪人緩緩站起,白雪簌簌從他身上落下,露出一身染血的衣裳。他轉(zhuǎn)頭望向遠(yuǎn)方的城池,猩紅的眼眸冰冷無情,蘊著殺戮與毀滅的戾氣。他大步往那個方向走去。第167章那個時代他們是藏靈宗的同門師兄弟,在萬靈國魔物之禍爆發(fā)后,一起到了最前線戰(zhàn)斗。不久后的一天,他們收到師門傳訊,說國都有魔物橫行,需要抽調(diào)修為精深的師兄前去守衛(wèi)皇室。師弟,等我解決了國都的那只魔物,就回來與你一起戰(zhàn)斗。等我回來。師兄千叮萬囑,留給他一堆法寶,披星戴月的離開了。師弟留在生死場上,在一次次血戰(zhàn)中凱旋。再不久,萬靈國就徹底的亂了。禍亂四起,天地靈機紊亂,師弟聯(lián)系不上師兄了,他也沒有半點多余的空閑去聯(lián)系——他甚至沒有空暇去思索旁的與戰(zhàn)斗無關(guān)的事。師弟每日提劍出戰(zhàn),然后帶著一身的傷口與疲憊歸來,胡亂吞下幾枚丹藥,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爭分奪秒的打坐修煉、恢復(fù)。魔物一日比一日厲害,它們的學(xué)習(xí)能力令人驚恐,它們rou眼可見的成長速度讓人絕望。在魔物的重壓下,師弟除了修煉與戰(zhàn)斗,什么都不敢多想,什么都不能多想。只是在戰(zhàn)場上,被魔物刺傷后背時,他會有一瞬的恍惚,想到本該站在他背后的那個人,想到“等我回來”那句短促又堅定的話。一年過去,十年過去,百年過去……師弟依舊站在這片戰(zhàn)場上,師兄當(dāng)年留給他的法寶已經(jīng)盡數(shù)消耗,他手中的靈劍也換了數(shù)次。他不再是深受師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