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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棠前燕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

分卷閱讀15

    :“你是白癡嗎?”

李舜銘當(dāng)場展顏而笑:“你叫什么?我們結(jié)個朋友吧?!?/br>
馮文應(yīng)當(dāng)是不愛參與酒飯聚餐的,但是只要是李舜銘和何笙的邀請,便必然到場,舜銘也曾說過他,不喜歡就不強求參加。

但馮文只是說:“不是不喜歡聚會,要看是和誰一起。”

馮家是書香門第,前朝馮家靠著科舉踏上仕途為官,到了民國,廢了科舉,便逐漸敗落了下來。

但那傳承的禮教和書香之氣卻不曾敗落。

李舜銘曾去過馮家?guī)状危胖懒嗽瓉眈T文有個嬌美可愛的未婚妻,兩人是青梅竹馬,感情頗好,為此何笙還曾羨慕不已。

下個路口拐過去便是馮家了,自己要好好和馮文道個歉,李舜銘這么想著,加快了腳步。

很多年后,李舜銘回想起這一天,所能回憶起來的,只有漫天無邊無際的白色和黑色。

白色的挽聯(lián),白色的紙扎,白色的葬服都好似冬日的皚皚冷雪。

這日似乎是在出殯,李舜銘聽到無數(shù)人在哭泣,一聲接著一聲,喧鬧嘈雜,像極了魑魅魍魎的嘶叫。

白燭一寸一寸燃成灰燼,香火燒了錫箔散發(fā)出一種特有的味道,裹著一縷青煙,繚繚地升了上去。

然后李舜銘便看見了馮文。

黑白的顏色,鑲在相框中,笑得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

他聽到有人對著他說話,好似拼盡了一生的力氣,穿過漫漫的時光,聲音輕得幾乎不可聞:“我叫馮文,我結(jié)你這個朋友?!?/br>
李舜銘轉(zhuǎn)身,想要逃跑。

磕磕絆絆間,那些黑與白和葬禮上所有的一切便被甩在了身后,愈來愈遠。

然后一步不穩(wěn),雙膝著地,跪在了冰涼的地上。

李舜銘捂住額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些血色便又浮現(xiàn)了出來,宛如黃泉路旁的彼岸花,妖冶地綻放。

“馮文……”李舜銘喃喃一聲,終于是撐不下去,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從此陰陽相隔,不見君顏。

眼淚弄濕了衣衫,直至再也流不出淚,李舜銘才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雙腿如同灌鉛般沉而重,腦海一片空白。

回家去罷,一個輕輕淺淺的念頭冒了出來,暴風(fēng)雨來了,你還有那個庇護所。

李舜銘死死咬住唇,尋了回家的路,走得艱難。

此時他不知的是,一個火折,沾滿汽油,落入了李家公館中。

李舜銘走到胡同口才發(fā)覺不對勁。

有人匆匆跑出胡同,口中喊叫著:“著火了著火了?!?/br>
李舜銘抬頭,看到稍遠處的漫天上卷的滾滾黑煙,心中不由得一悸,那邊似乎便是自家公館的方向。

周遭的房屋大多由木制而成,一家著火,殃及魚池,越是往里跑,眾人便越是慌亂。

竄逃者有之,呼救者有之,提水者有之,李舜銘一概不理,逆著人流奔跑起來。

父親、劉媽、老張……應(yīng)當(dāng)都是在屋里的,李舜銘加快了步伐。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李舜銘跑得踉踉蹌蹌,每一步都踏得比平常重了幾分。

再拐彎,便是李家的公館。

李舜銘覺得自己至死也不曾忘記面前這副景象。

大火熊熊燃燒,包裹著整個李家公館,灼灼的火焰燃盡了一切,舔舐上蒼白的天,焦黑的木頭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帶著濃煙與灼熱,火中夾雜著肆意妄為的呼嘯聲,那種劇烈的燒焦的味道近乎令人窒息。

李舜銘聽見從心的最底端傳來尖厲的嚎叫聲,一聲接一聲,他的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像著大火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李舜銘走得很平常,像是要走進地獄的深淵。

他看到被燒得焦脆的門楣轟然倒下,任灼熱的煙把眼前熏成黑色,他想著應(yīng)當(dāng)要先去正廳吧,去向父親請安……

有人一把攔住他:“救不回來了,你和我走?!?/br>
李舜銘偏頭,看著那張陌生的臉:“什么救不回來了?”

那人一愣,面上是復(fù)雜之色,停頓了片刻才說:“我去過里面了,火勢太大了,有人反鎖了大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李舜銘皺眉打斷他:“我要回家了,你自便?!?/br>
說罷,便不管不顧地往大火里走了進去。

卻不料后頸遭一重擊,李舜銘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

棠前燕坐于屋中,抬著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唇,晨光微曦的時候,李舜銘吻了他。

最初的慌亂赧然都已經(jīng)漸漸平復(fù),棠前燕垂了手,闔了眼。

他要他從此再不登臺唱戲。

棠前燕的思緒漸遠,他記得自己剛被賣入戲班時是冬天,大雪紛紛揚揚地下,滴水成冰,他被師父割破了手指,再戲班子的契約上畫了押。

他聽見一聲冗長陳舊的嘆息,響在古老的戲樓中,師父說:“入了梨園行,以戲為生,待戲如命?!?/br>
他被迫脫了夾襖,只穿一襲單衣,站在點點的白雪中,站在偌大的庭院里,打著哆嗦一遍一遍地念:“入了梨園行,以戲為生,待戲如命……”

冷得近乎絕望,師傅卻說,只有這般才能記得牢。

以戲為生,待戲如命……

他當(dāng)真是銘記到了骨子里,再不曾忘。不論是在豢養(yǎng)的戲班里,還是在清末的殘垣中,亦或是民國的急劇變革時,他都孜孜不倦地始終尋找著一方戲臺。

登臺,演著別人的人生,唱著別人的話語。

戲是一個戲子的生命,棠前燕笑了笑,他想,自己應(yīng)該是可以為了李舜銘放棄的。

他遇見他,愛上他,然后他吻了他,仿佛是奇跡。

世間獨此這一人,自己可以為之卸下世間的枷鎖,褪下戲服,摘下盔頭,從此再不勾眉描唇。

棠前燕執(zhí)了筆,攤開紙,慢慢寫下幾字: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放了筆,將紙張收進信封中,喚了榮福過來,叮囑道:“將這封信送去李家公館,就說今日李家少爺?shù)恼埱?,我愿允諾。

榮福答應(yīng)一聲,便去了。

第16章恒被殺之

榮福最終能做的,也不過是將那封書信原封不動地帶回罷了。

一場大火,將李家公館燒得只剩下焦黑的木,一家的主仆尸骨無存。

棠前燕死死攢著信,聽聞此訊,只說了一句:“我不信。”

我不信,今早才見過的面容會從此消失不見;我不信,他真的如此狠心絕情獨留我一人。

甚至,棠前燕已經(jīng)做好了再不唱戲的準備,卻終究不得不在一片焦黑的荒蕪中,陷入無際的絕望。

他突然失去了愿意為之放棄一切的那個人。

哀莫大于心死。

李舜銘最后的話,在棠前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