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出租屋內(nèi)寂靜無比，只聽得到兩人各懷心事的呼吸聲。

我捏癟了手中的啤酒罐，見他始終用那雙漆黑而明亮的眼睛直視著我，像是很期待我說些什么的樣子，雖然也想出言安慰他，話到嘴邊卻莫名覺得心慌。于是沉默了好久也只是撓撓頭道：

“晶晶啊……”

我頓了頓，問道：“那個世界的我……我父母還好嗎？”

其實我只是想稍微轉(zhuǎn)移一下話題，以此來爭取點時間琢磨自己的回復(fù)，誰知梁野卻忽然僵了一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才低聲道：

“在這邊的世界，你的父母其實……其實……”

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已經(jīng)隱約察覺到了幾分，嘆了口氣道：“沒事，你說吧，不用擔(dān)心我?！?/br>
梁野這才松了口氣，猶豫著小聲道：“當(dāng)年那件事發(fā)生之后，你爸爸悲痛過度，直接提著刀闖進精神病院砍了那個瘋老頭，之后就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他進去后你mama始終心神恍惚，沒過幾年就出了車禍，奶奶她沒有經(jīng)受住這樣的打擊……也去世了。”

“……”

我顫抖了一下，垂在桌面上的拳微微握緊，梁野見狀慌忙道：“對不起，江琛，我……”

“沒事。”

我朝他笑笑，努力把胸中那升騰起來的異樣情緒強壓下去。

梁野看著我，靜默了會兒便道：“那我呢？我爸媽在你的世界怎么樣？”

雖然不知道梁野父母的現(xiàn)狀，不過這兩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拿出手機搜索了一番后，也就十分清楚了。“他們過得挺好。你老媽在跟你老爸離婚之后好像又和一個俄羅斯商人結(jié)了婚，爸爸仕途也一帆風(fēng)順，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呶，你看……”

我把手機遞給梁野，本以為他會接過去看看然后放下心來，誰知他在聽到這番話后，忽然安靜了下來。

我愣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他眼眶居然紅了。心里暗暗叫苦的同時，我忙扯了紙巾去為他拭淚，想要開口來安慰他，手腕卻被他一把握住，對上了一雙滿是哀傷的眼睛。

“……你知道嗎，江琛。”

他低聲道：

“在我的世界里，從小父母就一直不合，但是礙于我的存在沒有離婚，整日爭吵，分居后mama帶我去了美國，每天沉溺于各種奢侈品和無意義的社交，兩次被送進戒毒所；而爸爸有一次在跟她爭吵的時候，被吸毒過后還精神亢奮的她在幻覺中砸到□□，雖然最后救治了過來，卻也落下了終身殘疾。”

他說著便破涕為笑，佯裝輕松似的看著我說道：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原來沒了我的存在，他們能過得這么好?！?/br>
聞言，我心中巨震。

他慢慢松開我的手腕，苦笑道：

“這說明了一件事。并不是所有的人活著對身邊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幸福，比如我。”

【61】

短暫的沉默后，我發(fā)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張開雙臂把梁野擁進懷里。

“晶晶啊……你也知道我從來不擅長安慰人，但是至少有一點很肯定。”我親了他一口，認真道，“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與你相遇絕對是這么多年來最幸福的一件事；如果那個世界沒人需要你，你就在我身邊留下來?！?/br>
我把他的手放進掌心，而他不可置信似的看看我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原本寂寥的雙眸睜得大而圓，恍惚得像是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我發(fā)誓，這一次無論再遇到什么樣的危險，瘋老頭也好瘋婆子也罷，我都不會再松開你的手?！?/br>
梁野凝視著我，亮晶晶的雙眼眨了又眨，終于流露出一絲明媚的笑意，依稀還是當(dāng)年那個伶俐漂亮、對我全身心信賴至極的孩子。

【62】

夜半。

我看著激情過后、窩在我懷里沉沉睡去的梁野，低頭吻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后披衣起身，走到了微拂著夜風(fēng)的陽臺。

慢吞吞地抽了根煙，我對著手機上熟悉的數(shù)字猶豫了許久，還是按下了撥通鍵。

“喂……”

老媽還帶著困意的聲音從手機那頭響起，下一刻就倏然精神了許多：“琛仔？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雖然在這么晚的時候被吵醒，可老媽聽起來還是很高興。我迎面吹著夜風(fēng)，想起不久前梁野的話，一時間心里滿是苦澀。

老媽等了一會兒不見我說話，便又道：“琛仔啊……”

我深吸一口氣，說：“媽，那個，其實我現(xiàn)在有對象了。”

老媽一愣，隨即驚喜道：“有對象啦？！是P市的姑娘嗎？她今年多大？長得漂不漂亮？啊mama沒有別的意思，你喜歡就好！”

她聽起來似乎特別開心：“他爸，你快醒醒，琛仔說他有對象啦！”

“有對象了？嗯，好，好啊……”老爸迷迷糊糊的聲音也從老媽身邊響了起來。

我沉默下來。

見二老已經(jīng)激動得差不多了，便道：“其實我對象他，是個男人?！?/br>
“……！”

咚地一聲響，似乎是老媽手中的手機摔在了地上。那邊傳來些許慌亂和駁雜的電流聲，然后似乎是兩人低低的耳語。

我耐心地等著，直到手機被老媽又撿回手里，再度清晰地開了口：

“琛仔啊，爸爸mama這輩子沒什么其他指望，只求你能過得開心……女也好男也罷，只要你能幸福，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我說，不如帶他回家吃個飯吶？mama最近的廚藝又進步了，他一定會喜歡我們家的?！?/br>
我抹了一把臉，低聲道：“嗯，我會帶他回去的?！?/br>
然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梁野，又道：“媽，我想過了，以后創(chuàng)業(yè)的話未必非得留在P市，回老家也一樣可以，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我就辭職回去了?！?/br>
老媽吃了一驚：“怎么這么突然？已經(jīng)決定好了嗎？”

聽得出她雖然驚訝，卻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對我這個決定感到高興，我微笑起來，抬手揩了揩眼角。

“媽……”

“怎么啦？”

“爸呢？”

“又睡過去了，這臭老頭子?！?/br>
“奶奶呢？”

“下午打過麻將這會兒也睡得正熟，找她有事嗎？”

“沒事。我愛你們?！?/br>
☆、63—71

【63】

清晨我在和煦朦朧的日光中醒來，看到梁野正坐在床頭凝視著我，眼神很溫柔，也像是有些……哀傷。

我揉揉眼睛，將他拉到懷里吻了一下，問道：“怎么了？”

“沒事，只是想多看你兩眼?！彼察o地趴在我懷里，抬手摸了摸我的臉頰，“這個夢實在做得太真實，我舍不得醒；總覺得再多眨幾次眼睛，下一秒你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怎么會是夢呢？”我捏捏他的鼻子，握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