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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愈發(fā)尷尬。 她只得微側(cè)過臉去,略壓了壓心緒,裝作若無其事一般于案前坐下, 將帶來的小泥狗子放在案幾上,充當鎮(zhèn)紙。自己則隨手拿起一本書來, 心不在焉地寫起批注。 宋珽卻沒有再動過筆。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沈陶陶微紅的面上。 他一直是知道沈陶陶生得好看的, 但不知從何時起, 竟生得這樣奪人了。夭桃秾李,姿容姝麗, 在這樣春色凋零的夏日里, 明媚的令人移不開眼去。 他看了許久, 直到看得自己都覺得有些失禮了, 才堪堪將視線移開,落在她正在研墨的手指上。 沈陶陶的手指修長白皙,水蔥兒一般,指甲是珠貝般晶瑩的淡粉色,于日色下色澤溫柔。襯得指畔墨錠愈發(fā)濃黑, 而宣紙愈白,仿佛連那用來鎮(zhèn)紙的,搖頭麰尾的泥狗兒都看好了一些。 他靜靜看了一陣,正滿意地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卻見臨著沈陶陶書案的窗戶口,慢慢升起一點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 宋珽的目光一頓,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聚在那處。 只見那東西往上拱一拱,又露出一小截麥色的肌膚,繼而便是一雙濃眉與一雙較旁人更為黑亮的眸子??礃幼樱故穷櫨耙装攵自陂L窗下。 他來這里做什么?宋珽斂眉,卻并未出聲,只是借著起身將書籍放回書架上的機會,不動聲色地離長窗近了一些。 他站得位置被窗楣擋住了大半,顧景易沒望見他,倒是先看見了沈陶陶。一雙黑亮的眸子頓時彎起。他似乎低了低頭,自袖袋里掏出了什么東西,十分精準地往沈陶陶正寫著批注的書籍上一丟。 宋珽眉梢微抬,立時棄下手中的書籍,身子一傾,指尖一探,便將那丟來的東西攥在手中。 他本就立在沈陶陶身后,此刻身子微傾,便幾乎與沈陶陶挨在了一處,半幅垂下的袖口,正落在她抬起的小臂上。 沈陶陶手一顫,指尖上握著的湖筆頓時落了下去,墜在剛寫了一半的批注上。 墨跡如她面上的緋色一般,迅速暈開。 “世……世子爺——”他們挨得太近,沈陶陶覺得,宋珽的發(fā)梢都快拂落到她的面上了,說話便也有些不利索起來:“你,你做什么?” 宋珽已將攥著的東西收入了袖中,正垂手將她落下的湖筆拿起,放回筆洗之中。聽她這樣一問,略有些愣神。旋即卻又不動聲色地將湖筆放好,轉(zhuǎn)手拿起了她用來鎮(zhèn)紙的泥狗子,像是細細端詳了一陣,半晌才輕聲道:“這泥狗捏得倒是別致?!?/br> 沈陶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手里的泥狗子,也細細端詳了一陣子,但始終沒看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說別致吧,她覺得與宋珽放在桌上的那只小鴿子不相上下,也不知宋珽為何放著自己桌上的不看,非要大老遠過來看她的。 在沈陶陶疑惑的目光中,宋珽將泥狗子重新放回宣紙上。又取了塊方巾,將書籍上濺著的墨水吸去,這才提筆以朱砂在一旁批注被墨跡污染的字跡。 沈陶陶看了一陣,那雙杏眼睜地愈發(fā)的大了,驚愕道:“世子爺,這本書一直在我手里,你都不曾看過,怎么知道上頭原本寫得是什么?”她頓了一頓,細細想了一陣,似乎是明白了過來:“這是根據(jù)上下文意,自己即興補充的么?” 她只聽說過即興作詩,還從未聽說過即興替人補全古籍的。一時覺得新奇,便垂眼看了看宋珽寫完的幾行,由衷嘆道:“補得真好,這幾句我讀了好幾遍,都沒讀出突兀的地方?!?/br> 宋珽的筆勢微微一停,垂眼輕望了她一眼,唇角慢慢勾起笑來:“你讀不出突兀,是因為這本就是原文。” 沈陶陶一愣,下意識地問道:“原文,你讀過這本書?” 宋珽垂目,輕聲道:“上一世中,閑來無事的時候讀過。” 沈陶陶側(cè)目看了眼書名,見是一本講農(nóng)耕的古籍,愈發(fā)意外了,感嘆道:“都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你又不科舉,卻連農(nóng)耕的書籍都讀到了。這讀得書,怕是不止萬卷了吧?” 宋珽手中的湖筆微微一滯,書籍上便落下了一枚凝固的墨點,卻又被他不動聲色地破開,寫出下一個字來:“興許?!?/br> 他的確不曾科舉過,但這本涉及到民生與農(nóng)耕的書籍,在上一世中,對他來說卻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作為太子的得力之臣,他曾任戶部侍郎,管轄過農(nóng)耕水利,相關(guān)的書籍自然也讀過不少。 至于她手中這本,豈止是讀過,他如今甚至還能背誦如流。 只是這一切,他無法開口與沈陶陶言明。 宋珽沉默為她將墨跡所污之處一一以朱砂注明,便重新擱下了筆,回到了書架前。 他將方才隨意放著的書籍拿起,卻并不翻閱。只是借著書籍的掩飾,將袖口里的東西取了出來,細細端倪。 那是一塊石頭。 形狀不圓不方,顏色不黑不白,怎么看,都像是路邊隨便撿來的一塊。 宋珽斂眉,細細回想著方才的場景。 這塊石頭若是注了內(nèi)力,正中眉心的話,興許是能要人性命的。 但顧景易方才的力道,分明是沒動內(nèi)力,瞄準的,似乎也是沈陶陶正寫著批注的書籍。以他的身手,自然也不至于丟歪。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捧著書籍,不動聲色地將余光落在了窗口。 果不其然,他剛自沈陶陶書案前走開,顧景易便又自窗楣上伸出頭來。這回,他可大膽了許多,將整張臉都露在了外頭,嘴上還夸張地做著‘沈陶陶’的口型。 但沈陶陶正洗著方才沾了朱砂的湖筆,并未抬頭去看。 顧景易撓了撓頭,又蹲下去了一陣子。再站起來的時候,手上又拿了一塊石子,不過這次,瞄準的卻是沈陶陶正用著的筆洗??磥?,是非要引起她的注意不可。 宋珽沉了面色,疾步走上前去,在顧景易將石頭丟來的剎那,伸手將長窗一闔。 顧景易被料到宋珽會這么直接,只下意識地將頭往后一縮,整個人往后跳了一步。然后就看見那扇窗在他眼前,狠狠地,帶著千鈞之勢地,關(guān)上了。 沈陶陶也被這個響動驚了一驚,趕緊放下了正洗著的湖筆,抬眸看向宋珽。 見宋珽長身立于窗楣前,面色微沉,便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么了?” 宋珽聽到她的嗓音,面色稍緩,只淡聲答道:“沒什么,外頭風(fēng)大。關(guān)了窗省的進灰?!?/br> 沈陶陶摸了摸自己耳畔的碎發(fā),心中有些迷惑。她就坐在窗前,但一直都沒察覺到有什么風(fēng)進來,這連耳邊的鬢發(fā)都沒動上一動,這窗楣又開得這樣的高,哪里能進什么灰塵呢? 但既然宋珽都這樣說了,沈陶陶便也沒去反駁他,只是略略點頭,便又重新提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