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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靖說,“先時皇上病重,學生就在心中對自己說,若他能醒來,便事事都以他心意為先。”“那,皇上可有逼迫與你?”何燁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擇言。謝靖被他說得一愣,便去想二人獨處時,皇帝的可愛之處,不知那微翹的嘴角,或是揪緊的手指,算不算得上“逼迫”。有心與何燁說道一二,又覺得他老人家應該不愿聽。何燁看著謝靖露出一抹笑意,輕輕搖了搖頭。他滿心全是潰敗,卻知道自己管不了。于是又長嘆一聲。“學生慚愧,讓您失望了?!敝x靖收斂心神,想到老師的感受,不由得有些愧疚。等他回到宮中,比平日晚了一些,“何老留我說話,”他接過陳燈遞過來的手巾擦手,皇帝臉上閃過一抹憂色,“閣老說什么了?”“皇上不餓,臣也餓了。”謝靖把皇帝推到桌前,“總不過錢糧之事,先把眼前的飯吃了再說。”皇帝吃著飯,眸光閃爍,似乎在思量什么。察覺到皇帝心思敏感,待會兒吃完飯,一定得想個妥當?shù)恼f辭,把這話圓過去。吃完了飯,二人便去書房,把拿進宮來的折子,又仔細捋了一遍。雖說現(xiàn)在宮中,對謝靖是包吃包住,其實他的工作時間,是大大加長了的。皇帝好幾次,想找個話頭,提起何燁的事,都被謝靖岔了過去。又過了一會兒,皇帝吸了口氣,正要說話,謝靖忽然開口問道,“皇上,您何故從正殿搬出來,在這東殿住下了?”第64章文華張洮致仕,首輔的位子落到了何燁身上,內閣又補了周斟,他在禮部多年,還管著國子監(jiān),是天下文人領袖,頗具人望。雖然羅維敏在謝靖之前入閣,但其實除首輔之外,眾人皆隱隱以謝靖為尊。他如今才三十六歲,恐怕過不了幾年,便要坐實了這天下第二人的名頭。只是近來內閣中人、其實也就他們幾個,具體來說就是周斟,明顯感覺到何燁對謝靖的冷淡。倒也說不上是看他不爽、要給他穿小鞋那種做法,只是原本何燁雖話少,卻把謝靖看得很重,戶部的事,朝中的事,天下的事,全都來和謝靖商量,如今卻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雖然還是事事,都要問到謝靖的意見,但是以首輔的派頭發(fā)問,和以老師的姿態(tài)詢問,又是不同。周斟瞅著空就問他,“你叫何老生氣了?”謝靖見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嗤笑一聲,懶得理他,周斟又追在后面喊,“聽說你最近在皇上面前,很得青眼……”謝靖腳步停了下來。“你都聽說什么了?”群臣物議,肯定是攔不住的,只是在傳到皇帝耳中之前,他得有個心理準備。周斟想著自己聽到的那些,真要一一道來,著實有些辱人聽聞。他晃晃腦袋,“還不就是那些,說你留宿宮掖,架子大得很,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謝靖說,“只是如此嗎?”周斟默默撇開了臉。話說這僭越的罪名,可大可小。昔時有權宦在皇帝上朝時,站在御座旁邊,百官伏拜也不避讓,和皇帝一起受禮。還有人奉旨代祭,卻大搖大擺,獨行御道。這種忘乎所以行徑,在守禮的人看來,自然是罪不可赦,可要是皇帝不在意,旁人也奈何不得。所以說謝靖“架子大”,無非就是,“宮中也是你想睡就能睡下的地方么”?在內廷來去自如,任性托大,雖然說出來好像一座山壓下來,卻比周斟沒說出來的,要好得多。謝靖自然也猜到了,左右不過兩個字,“佞幸?!?/br>這兩個字,周斟說不出口,他主持學政多年,又是謝靖的同科好友,沒人比他更懂得,這個詞對一個讀書人,殺傷力有多大。尤其是謝靖這樣一個才華、見識、眼界和膽量一樣都不缺的人,一旦扣上這個帽子,就等于把他的所有優(yōu)點和努力,全都一筆勾銷。不僅如此,還要進行人格上的侮蔑,不走正道,以諂諛見寵于上,巧言令色,以色侍人,要多低級,就有多低級。古往今來的讀書人,對這個詞都是深惡痛絕。再者,皇帝是不會錯的,錯的只是佞臣,史家筆法里,自然要被重重記上一筆,這身后名也不會光彩。千百年后,還要被人拿來說笑叱罵。周斟知道,問題很嚴重,可他堵不住別人的嘴。再說謝靖一日三餐去宮里報到,他就是有心替他開脫,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子知……”謝靖起了個頭,卻不知從而說起。他定了心意,自然不會悔改??墒切睦?,漸漸覺出對親近之人,都要有個交代。這樣驚世駭俗的情意,說出來就是罪名,他犯了罪,親友問起,不能裝作無辜。是以何燁問時,他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隱瞞的意思。失望是自然,若要疏遠,甚至絕交,也不是想不到。哪個清白之身,愿意和罪人有牽扯?如今何燁對他,想必是失望之極,徐程若還在,恐怕也要氣得死去活來。當初他們對他期望有多深厚,如今就有多沉痛。徐程他們,都把謝靖當做救世之人來栽培,極力把個人手中資源傾向于他,為這個南方來的微末小卒鋪路。指望著他去強行挽住,這艘江河日下的大船。起初他也做到了。可往后,他說的每一句話,定的每一件事,乃至每一個決斷,每一道旨意,都會被有心人解讀出別的意思。佞幸,媚上邀寵,無德無能。從此青云斷送,壯志難酬??峙潞艽蟾怕?,還會留下一個罵名。如今周斟說起,他心里忽然就多了些話。早幾年,周斟是唯一一個孜孜不倦、勸他成家的人。先時他都不為所動,自以為命里無著,索性再不去想。雖說是孑然一身,卻也正好可以放開手腳,去干一番事業(yè)。可現(xiàn)在……他確實知道了,周斟說的、“家”里有人等著自己,那種綿長牽掛的滋味。只是這個對象,不會叫周斟滿意。他才起了一點想要交流分享的心思,一轉進現(xiàn)實,立刻變得灰頭土臉。周斟看似任誕不羈,卻在心中一片赤誠,他和皇帝的事若是坐實了,恐怕當下就要絕交。若是他問,謝靖自然不會瞞,可要是他不問,謝靖也不想提。周斟見他,期期艾艾,也不做追問,便說禮部衙門還有事,腳底抹油跑了。倒省得謝靖心中糾結,卻也免不了苦笑一聲。前幾天皇帝問到何燁,謝靖把話岔過去了,反問皇帝為何搬到偏殿的事?;实鄄粫f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