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簡陋可莊重，一般來講，都是找張大桌子，鋪上紅布，擺上各種祭果、香爐，講究的還要買只烤乳豬。

    但她面前的這張祭桌，除了有常見的那些祭品以外，還額外多了尊神像——祭桌正中間，擺著一尊威風凜凜的關(guān)二爺，關(guān)二爺一手捻須，一手持青龍偃月刀，雙目不怒自威。

    見程杏飛表情有異，一旁的P姐順著她目光看去，落在了供桌上的關(guān)二爺身上。

    “你在看那尊神像？”P姐小聲道，“是挺少見的，估計沈?qū)呛湍俏粚W的吧?！?/br>
    入組后，“沈影帝”就變成“沈?qū)А绷恕?/br>
    程杏飛輕聲重復(fù)：“‘那位’？”

    “就是林國棟林導(dǎo)演嘍?！盤姐隨口說，“他可是沈郁休的伯樂，知遇之恩比什么都重！這可是沈郁休第一次當導(dǎo)演，自然要向林導(dǎo)虛心請教，我聽說啊，本來沈郁休想請林導(dǎo)過來當監(jiān)制的，但是被林導(dǎo)推了?！?/br>
    程杏飛彎了彎嘴角，但笑意卻沒有往心里去。

    在程杏飛年紀還小的時候，沒少跟著父親跑片場。林國棟在劇組里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每次開機祭天時都要拜關(guān)二爺，剛剛她看到祭桌上的神像，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一聲又一聲的指責。

    但是很快，程杏飛就穩(wěn)住了心神。

    她抬眸四顧，見到了一張張鮮活的臉龐，這里不是曾經(jīng)的劇組，站在監(jiān)視器后的人也不是林國棟；未來的幾個月，她將要和這些人一起工作，創(chuàng)造出一部有趣的作品。

    她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女孩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眼眸里的自信如鉆石生輝。

    恰在此時，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停住了，云層被風吹開一道裂痕，陽光自那縫隙里灑了下來，輕柔地落在了這片土地上。

    “快看，是彩虹！”場記喊了一聲，“這可是好兆頭！咱們這個劇一定順順利利的！”

    眾人循聲抬頭望去，果然見天際架起了一道七彩的橋梁。

    程杏飛卻沒有追逐那道彩虹，她的視線和站在人群之外的卓毅柔軟地碰撞到了一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看到卓毅對她笑了？

    ……

    順利開機，雖然沈郁休沒有對外做任何宣傳，但劇組向來沒有秘密——不出一周，各個吃瓜組便流出了的演員卡司表，男一沈郁休和女一程杏飛的名字占據(jù)了所有人的關(guān)注度。

    有人看好：“我靠！這什么神仙cp？之前他倆上的時候我就覺得相愛相殺很好磕了，俊男美女好有cp感啊??！”

    有人唱衰：“沈郁休回國的第一部 片子居然自導(dǎo)自演，這是多大的野心？還選了一個流量女星當女一，我話就撂這兒了，豆瓣評分絕對不過5分！”

    同時還夾雜著粉絲掐架，一方說“非官宣不約，專注自家，抱走杏飛meimei！”，一方說“程杏飛的演技也就配給我家影帝提鞋！”

    總之網(wǎng)上一派熱鬧。

    在演員表爆出的第二天，沈郁休就接到了林國棟的電話。

    “林老師，有什么指導(dǎo)？”沈郁休開玩笑地問。

    對于他來說，林國棟是他的伯樂，更是他的老師，沈郁休對他敬重非凡。

    電話里，林國棟的聲音有些沙啞：“之前怎么沒聽你提過，你的片子讓程杏飛當女一？”

    沈郁休回答：“也是前不久剛定下來的，為了保密，誰也沒通知，老師您不要誤會?！?/br>
    “……”林國棟沉默半晌，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師徒倆聊了一些關(guān)于拍攝相關(guān)的問題，沈郁休之前在國外讀書時拍過一些小片子，他更習慣國外的那一套流程作業(yè)；這次回國掌鏡，頗有些不習慣國內(nèi)的工作氛圍，第一周兵荒馬輪，好在漸漸摸到了門道。

    林導(dǎo)向沈郁休傳授了一些經(jīng)驗竅門——不光是拍戲的，更有馭下的——沈郁休認真記住了。

    聊著聊著，林導(dǎo)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那個女主演，片酬多少？”

    沈郁休一愣，這個話題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為什么林導(dǎo)會這么關(guān)心程杏飛的片酬？難不成是想和她合作？

    沈郁休正要回答，腦海中忽然翻出了一段記憶——他隱約記起十年前，在林國棟的劇組拍戲時，曾經(jīng)見過一名小小的女童。那女童扎著兩只馬尾辮，他們拍戲時她便乖乖地坐在蘋果箱上寫作業(yè)，休息時，她就羞澀地走過來，問他關(guān)于演戲的種種事情。

    劇組里的人都知道，那女童是林導(dǎo)的女兒。

    名字……“恰好”和程杏飛一樣。只是姓不同。

    林導(dǎo)早年離婚，以他的身份地位，沒有哪個人不開眼去問她前妻和女兒的事情。

    難不成……

    電光火石間，一個猜測涌上了沈郁休的心里。

    沈郁休停頓的時間很短，短到電話那頭的恩師沒聽出一丁點不對勁。

    “林老師，演員片酬是個人的私事，保密條款寫進了協(xié)議里，演員之間不能交流；即使我是導(dǎo)演，我也不能透露?！鄙蛴粜莸恼Z氣聽上去是那樣的誠懇，但若林導(dǎo)能看到他的表情，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很冷淡。

    “你可真是……”林導(dǎo)不滿地說，“演員的片酬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又不是外人。”

    “真的不方便?！鄙蛴粜葜苯泳芙^，繼續(xù)用那種好學生一般的語氣回答，“您是想讓程杏飛接您的戲嗎？不如我把她經(jīng)紀人的聯(lián)系方式給您，看在您的面子上，我相信她的經(jīng)紀人會給出底價的?！?/br>
    “呵?！绷謱?dǎo)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嘲諷，“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可請不起那種片酬一個億的大明星?！?/br>
    “……”

    片酬一個億？

    沈郁休想了想當初是花多少錢把程杏飛騙來……啊不，簽來的。

    好像是五十萬？

    ……

    林導(dǎo)的這個電話，沈郁休并沒有和程杏飛提一個字。

    一方面，他還不能百分百肯定程杏飛和林導(dǎo)的關(guān)系；另一方面，他希望程杏飛能夠?qū)Ｐ闹轮驹谶@部電影上，不要因為任何外因影響到她的表演。

    作為一個常年在電視劇領(lǐng)域打轉(zhuǎn)的演員，程杏飛有些不太習慣電影的表演方式。好在她悟性高，又肯吃苦，有沈郁休引導(dǎo)著她，漸漸她也摸到了自己的表演門道。

    在劇中他們飾演一對母子，沈郁休可比程杏飛還大八歲呢，他每次叫她“mama”時，程杏飛都會出戲，劇組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想笑。

    除此之外，他們之間配合的還挺默契。

    唯一讓沈郁休有些困惑的是，他時常覺得，面前這個程杏飛和以前不一樣了。

    原本環(huán)繞在她身上的嬌蠻與貴氣，變成了另一種溫潤的氣質(zhì)。

    兩種性格說不上哪種優(yōu)、哪種劣，但——就是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