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

陳知南大口氣也不敢出，看來這“十色萬香膏”里頭還真有點丹砂的成分在，這符有效——就是畫符用的朱墨純度不行，想來效力也比平時差了一大截。他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被內(nèi)侍發(fā)現(xiàn)此處不對，踮著腳匆匆溜出了戚夫人的寢宮。

陳知南循著地圖，往呂娥姁的宮里趕。

消失太久定會引人懷疑，陳知南加快了腳步，一步踏上走道邊的花壇，橫跨過去，結(jié)果古時女子著的衣裳頗不方便，把那壇里栽的花草狠狠一勾，險些把脆弱的衣服料子給扯破了。路過的侍衛(wèi)目瞪口呆地看著花壇里那些金貴的花葉莫名其妙地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又神奇地扭曲回去。侍衛(wèi)手里的長刀險些“哐當(dāng)”掉在地上，他掐掐自己的左臉，又掐掐自己的右臉，他是在做夢嗎？怎么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陳知南的腿方才在那破草叢里刮到了，他險些痛呼出聲，跳下花壇掀裙一看，是流了血，但還無大礙，又緊趕著抬腿走了。

呂娥姁宮里的門自是關(guān)著的，陳知南總不能甩一道符下去把這門給炸了，只得在門口一直站著，好不容易見著個人來見呂雉，才跟著偷偷溜進。

“太子殿下到——”側(cè)旁的太監(jiān)唱喏道。

陳知南一驚，來見呂雉這人竟是當(dāng)朝太子——劉邦嫡長子劉盈，未來的漢惠帝。

如此正好，且看看劉盈與他母親究竟有什么籌劃。

陳知南遠遠地跟在劉盈后面，一扇又一扇門被拉開，整個大殿陰暗而空曠，遠處忽然亮起一盞搖曳飄忽的燭火，侍從像得到了什么信號一般的四下散開，很快此處只余下兩人——三人。

呂雉端坐在塌前，身前是一方矮案，沒有女子用的水粉胭脂步搖珠翠，是滿案書卷，硯邊攤著幾張信紙，墨跡未干，尚暈著微微的香氣。

劉盈向呂雉行禮，呂雉點了點頭，招手叫他過來。

陳知南夾著符，屏息凝神，藏在一只龍鳳紋黑瓷五聯(lián)罐后頭，很沒形象地雙手扶膝兩腿張開半蹲在地，探出頭去小心翼翼地瞅呂雉和劉盈。

其姿態(tài)仿佛一只動作扭曲的大鵝。

到底是呂雉造出來的幻境，陳知南看著呂雉頭頂冒出的幾縷黑氣，愈發(fā)小心謹(jǐn)慎了起來。

在這幻境里，別“人”看不到陳知南，并不意味著呂娥姁看不到。這符對呂雉有無作用還是未知數(shù)，陳知南不想冒這個險，蹲得愈發(fā)低矮了，把整個人藏進了五聯(lián)罐和它巨大的斜斜的陰影里。

呂雉似乎并沒有看到陳知南，她隨手將書卷理了理整齊，又把剛寫好的信揚起來抖了抖，仔細疊好，交給劉盈。

“此信快馬加鞭送去南山四皓?！眳物舻?，“接人的車馬隨后跟上，只剩月余，可以將他們請來了?！?/br>
劉盈應(yīng)了句“是”。

“這是我們最后的砝碼，”呂雉深深地看了一眼，卻不是望向劉盈，“沒有人可以從你手中奪走太子之位?！?/br>
陳知南險些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

幸好并沒有。

呂雉又開始向劉盈叮囑各項次要事宜。

陳知南細細聽了一會兒，似乎并無大用，又著實擔(dān)心被呂雉看到，想來還是謹(jǐn)慎些好，于是稍稍站起，緩步后退，然后腳底抹油似的離開了。

卻沒有看到呂雉眼底若有所思的光。

他飛也似地往回跑，正在那門口撞上戚夫人——李重棺。眾目睽睽之下，陳知南假裝沒有看到李重棺眼里的戲謔，一臉淡定地屈膝，行禮，問安。

二人于內(nèi)室再相見，李重棺屏退旁人，又等了片刻，確定周圍無人偷聽，才沖陳知南點點頭。

李重棺低聲說：“我方才想到一個辦法?！标愔宵c點頭，深吸一口氣，二人異口同聲道：

“殺了南山四皓！”

“我方才去呂雉宮中偷聽，”陳知南說，“接人的車馬今日才剛剛離京，現(xiàn)在跟上便可?！?/br>
“我們時間不多?！崩钪毓椎?，“還有一個月......而且，最重要的問題是，”

“這宮中四處皆耳目，保不準(zhǔn)呂娥姁早已知曉了我們的計劃。不論是你是我，都不能離開太多時間，況且是消失整整一個月，”

“這才是最難解決的?！崩钪毓讎@了口氣，道。

陳知南撓了撓頭，觀察李重棺的神色變化，直覺告訴他，每當(dāng)泉哥出現(xiàn)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會有不好的事情——

“你我都對著宮內(nèi)不甚熟悉，安排殺手有些難度。況且本宮身份特殊，更易引人懷疑，因此最合適的行刺人選，”李重棺抬頭，說，“便是你。”

嗯，每當(dāng)泉哥出現(xiàn)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在他身上。

哈？？“本宮”都喊起來了哈？？

李重棺搖了搖頭，似乎是頗為遺憾，又繼續(xù)說：“雖然你身手著實不如何，嗯，本宮也確實想自己去，但現(xiàn)在條件也確實不允許......”

陳知南：“......”

李重棺點點頭，嘆道：“也只能這么決定了。”

陳知南：“？？！”

“其實你身手也并不很差，總歸還是過得去的，符紙多備一些，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差錯。”李重棺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陳知南，“偷了些辰砂回來，你用得上。”

陳知南接過，當(dāng)下就開始畫符，并對自己即將經(jīng)歷的悲慘命運有些擔(dān)憂。

李重棺就站在邊上看著，見他差不多快好了，又問道：“可能作替身符？”

陳知南點點頭答道，能，說完又取紙來作。

心道，我好無力，除了聽您的話我還能怎么辦。

“替身紙符化的假人同真身比差異還是很大的......”陳知南妄圖補救，“又傻又呆，木楞楞的。”

“嗯，我知道，從前和你爺爺用過，”李重棺道，“這樣，你假裝碎本......我一個花瓶，我把你關(guān)上一個月的暗室，這樣再如何又傻又呆也必不會引人懷疑。”

李重棺似乎是笑了一下，低聲道：“俗稱，嚇傻了?！?/br>
陳知南無助地抬頭：“泉哥，你是不是都算計好了。”

李重棺笑而不語。

陳知南無助地眨眨眼：“你忍心看我一打四嗎？”

李重棺笑而不語，在心里接上一句，可能是一打十幾。

陳知南無助地扯扯李重棺衣角：“我還是個孩子?！?/br>
李重棺笑而不語，不，你不是。

“霽云觀的天師，要有點擔(dān)當(dāng)?！崩钪毓着呐年愔系募?，臉上露出危險的笑容。

隨后，還不等陳知南反應(yīng)過來，就看李重棺手一揮，桌上插著花的彩繪細頸瓶啷當(dāng)墜地。

“啊?。?！”李重棺尖叫道。

陳知南被這聲演得頗具靈魂的尖叫所震，撲通一下，面無表情地跪了下來，沒有感情地說道：“娘娘饒命。”

“來人吶?。?！”李重棺一邊喊，一邊踹了陳知南一腳。

“......”陳知南欲哭無淚，跟著大喊道，“娘娘饒命吶?。?！”

那細頸瓶是去年劉邦賞給戚夫人的，的確是珍貴非常，在戚夫人的“極力挽留”下保住了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