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阿姨，是趙云深的母親。

    趙云深吐出一口氣：“好一些了?！?/br>
    許星辰又問：“阿姨對我還有意見嗎？”

    趙云深略微前傾，緊緊攬住許星辰。她和記憶中一樣柔軟，身上的氣息是奶香融合著果香，趙云深埋首在她發(fā)間，不斷加深呼吸，他的手臂鉗得她肩膀發(fā)痛：“你信我一次，我會說服她?！?/br>
    許星辰搭住他的后背。

    她摸到他的脊骨僵直。她緩慢地輕撫兩秒，溫聲細(xì)語道：“嗯，趙云深，我和你分手以后那么痛苦，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最近才想到的。因為你當(dāng)時情況很不好，學(xué)業(yè)啊，工作啊，家庭啊都有很大的壓力，你mama不理解你，你還要打工還債。我自己忍不了，崩潰了，就把你拋下，一想到你有多受傷，我也像是被千刀萬剮?！?/br>
    趙云深貼在她耳邊，應(yīng)話道：“沒關(guān)系的，都過去了?！?/br>
    他親吻她的耳尖，她沒反抗。他的心都要狂熱燃燒，五指打顫，挑高她的下巴，很想和她接吻。他的等待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點多，無數(shù)個難熬的夜晚，他背負(fù)著沉重負(fù)擔(dān)，壓抑感滲透了骨髓，黑夜里唯一的明燈，是他對未來的希望。

    他終于能坦白“希望”的內(nèi)容：“我們都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扭扭捏捏不好玩。歲月不饒人，青春不等人，實話跟你講，我想對你負(fù)責(zé)?！?/br>
    許星辰十八歲那年，曾用同樣的話，向他表白。

    他清楚地記得每一個字。

    每一個字。

    他說：“今天我們重新在一起吧?！?/br>
    許星辰仰頭望著天花板：“今天？今天我可以和你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br>
    趙云深仍在打趣：“然后我們另起一個新篇章？”

    許星辰伸手：“趙云深，我們最后擁抱一下?！?/br>
    趙云深一退三尺遠(yuǎn)：“你說什么最后？許星辰，你別跟我鬧了?！?/br>
    許星辰主動倚靠他，緩緩枕在他的肩膀上：“趙云深，我去年是不是給你發(fā)了一條短信？短信里寫著，我和你在一起只有痛苦？那都是騙你的，我騙你的。你不要當(dāng)真。你對我挺好的，大學(xué)四年，能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也不后悔。”

    她說：“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你跟我講過，你要做心外科醫(yī)生，我上個月去寺廟上香，也替你許愿了……像是我們以前經(jīng)常在寺廟里許愿。”

    趙云深立刻接話：“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們到那邊的寺廟還愿?！?/br>
    許星辰攥緊他的衣領(lǐng)：“如果我今年十八歲，我會和你走的。那時候，我天不怕地不怕，勇氣很多，忘性很大，可是現(xiàn)在不行了。我適應(yīng)了這里的工作和生活，再為你放棄一切，回到原點……我不能保證自己將來不會后悔?！?/br>
    趙云深仍是看著她，神情在黯淡燈光下顯得格外認(rèn)真：“你只是不敢踏出這一步。你給我六年時間，等我評上副高職稱，每年多做幾臺手術(shù)，也有可能掙很多錢……你跟著我不會再受委屈。”

    “不是錢的問題。”許星辰一時講不清楚。

    她將散亂的長發(fā)捋到了耳后：“你今天扮演了跳跳虎，我扮演了大學(xué)時候的許星辰。我認(rèn)識你之前，沒被人罵過滾，沒和人吵過架，也沒有被扇過耳光?！?/br>
    趙云深反問她：“誰扇過你耳光？”

    許星辰回視趙云深，一言不發(fā)。他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可他表面上仍然說：“你們發(fā)生了什么誤會？”

    許星辰抬起雙腿晃了晃：“你瞧，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沒有，”趙云深拉緊她的手，“許星辰，你把腦袋轉(zhuǎn)過來?！?/br>
    許星辰揉了下眼睛：“有很多事，我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我希望你能少一點暴脾氣，好好工作和生活。”

    她說完，就拿起趙云深的手機：“今天拍的那三張照片，還是刪掉比較好?！?/br>
    她刪除第一張時，趙云深沒反應(yīng)。刪除第二張時，趙云深抓走她的右手，她正要刪除第三張，他開口道：“別……別刪了?！?/br>
    他的掌心有汗意：“你給我留一張。”

    許星辰已經(jīng)按到了刪除鍵。她把手機還給他，站起身道：“我想對你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過了。你明天回學(xué)校嗎？我就不送你了?！?/br>
    她走出幾步，又返回原地。

    趙云深坐在沙發(fā)上，雙腿岔開，手肘擱在膝蓋上，微微彎著腰。他發(fā)現(xiàn)許星辰回來找他，眼中漾開一層清冽的燈光，看得許星辰有些于心不忍。

    許星辰退后，笑道：“忘記和你說再見了，再見?！?/br>
    她原本想把今天在游戲廳里，趙云深夾出來的米老鼠玩偶扔給他。但是，她忽然反悔，帶著米老鼠走出游戲廳，將它放在了街邊的角落里。

    第36章 新歡

    趙云深跟著許星辰走了一段路。

    他看著她進(jìn)入地鐵站, 背影逐漸消失。

    他有一種狂奔追上她的沖動?？墒窃S星辰說過的那些話，依然盤旋于他的腦海中。

    許星辰告訴他：“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今天我們可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趙云深蹲在路邊, 一瞬間又很無力, 像是靈魂擺脫了軀體，飄蕩到無知無覺的地方。

    他還不想放棄。

    母親不提許星辰了, 家里的債務(wù)也還清了。他差不多走出了父親逝世的陰霾, 學(xué)業(yè)穩(wěn)定，實習(xí)工作順利。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他和許星辰為什么不能重歸于好？

    這個問題，折磨得他頭疼。

    今天下午, 許星辰和趙云深聊天時, 曾經(jīng)收到一個快遞公司的短信。趙云深掃視一眼, 記下了她所居住的小區(qū)。他念著那個地名。傍晚八點，他坐到了小區(qū)門口。

    天黑了，夜幕遼闊。

    寒風(fēng)吹過, 一陣比一陣?yán)洹?/br>
    趙云深給許星辰發(fā)短信：“你到家了嗎？”

    她不回復(fù)。

    趙云深又問：“吃過晚飯了嗎？”

    他把手機鈴聲調(diào)到最大。這個手機已經(jīng)用了三年，他舍不得換。

    許星辰給趙云深發(fā)過的短信都留在收件箱里, 一條都沒刪。趙云深閑來無事時，總喜歡把短信拿出來翻一翻。他會從頭開始看。

    2011年3月16日，許星辰發(fā)送過“害羞”的顏文字。那時她說：老公, 我在食堂給你打好飯了，你直接來食堂找我吧。

    2012年4月12日，那天是個雨天。趙云深跑回本校開會，沒有帶傘。許星辰翹課給他送傘, 還帶來一杯紅豆味的奶茶。她說：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2012年8月29日，許星辰從老家回學(xué)校，趙云深趕去火車站接她。兩人見面之前，許星辰發(fā)短信問他：你想不想我？

    你想不想我？

    趙云深差點回答一句：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今晚的月亮偏圓，懸掛于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