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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時候很好看。眼睛彎彎的,兩個梨渦恰到好處,就像話本里隱居山林的仙人。 但最美的是她的名字, 洛, 琴,楠, 三個字,嘴唇往不同的方向或收縮或伸展,要慢慢地念出來,帶著笑,不然會驚醒那易碎的溫柔。 “不,太俗套了?!蔽艺f,“不過又是一見鐘情、愛而不得的故事而已,沒有新意?!?/br> “你有新故事了?” 她永不會強(qiáng)求我做什么,像世上的其他人那樣。 “有?!蔽倚睦锬钪拿郑拔覀兊墓适??!?/br> 金黃的陽光像蜜一般抹在她的衣裳上。 我不喜歡她的官服,她便每日換了來陪我。 她總會派人提前來打聽我那日衣裳的顏色,再挑一件相似的,到了我面前,又裝作驚喜道:“呀,我們的衣裳可真配?!?/br> 她那點(diǎn)小詭計早就被她派來打探消息的小孩子全部泄露了給我。我看著她的笑容,也笑道:“是呀,誰讓我們這么配呢?” 她不會教訓(xùn)我什么男子要學(xué)會矜持。她的笑實(shí)在壓不下去,便咧開嘴來,哪怕離我只剩幾步遠(yuǎn),也要飛奔過來,伸手抱住我。 這是我第一次思考嫁人的問題。 我想嫁給她。好想好想。 夜里一人睡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聽窗外青蛙聒噪了一夜,直至東邊翻出魚肚白。 若說我喜愛的故事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盞燈,那她一定是燈的掌燈人。 我要去告訴她。 我相信她是鐘意于我的。 那天下了場很大的雨,烏云遮住了太陽,可是我不怕。我踩了無數(shù)水凼,但一跤都沒摔。我知道,連上天都想讓我趕緊去告訴她。 看見她所住之處的門開著,我笑起來,雨水都流進(jìn)我的嘴。 可她不在里面。 她的鄰居說,洛大人被一個穿著華貴的人叫走了。 “這樣啊,那謝謝了?!?/br> 她應(yīng)該是要升官了吧,像那個一進(jìn)諳琳便受到賞賜的公爺一樣。那她應(yīng)該會很開心、會笑吧?這樣想著,我便在雨中傻笑了起來。 她同我提起過幾次那個公爺。那個公爺居然還跟她是同鄉(xiāng)。她說那個公爺隨她一并來聽過我說書,就是她們一行人里最漂亮的那一個。 “最漂亮的?”我說,“我只記得你,你才是最漂亮的那個。” 我知道,當(dāng)了更大的官,事情肯定會更多。 我照常在說書時時不時望向我為她擺的專屬位置,那個我一抬頭便能瞧見她的位置。那里空落落的,就像是我的心一樣??梢坏┫氲剿巧倭?,嘴角便會在不經(jīng)意間爬上笑意。 她的新官服,我要好生瞧瞧。 又過了幾日,她終于來了。 她穿著新官服。新官服在光下有些閃爍。 “你覺得我這身好看么?”她笑著問。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這是正六品的官服,比以往的舒服多了?!?/br> 她瞧上去很高興,往后的幾日里,總是會提到自己的品階。 我不喜官場那一套,但看她開心,那便不論她講什么,我都認(rèn)真地聽,就像她以前聽我講故事一樣。 以前…… 說起來,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完整地聽我講過故事了。 后來她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心情低落的時候越來越多。 我想嫁給她的話,便一直沒有說出口。 再等等吧,日后有的是時間。 只是,慢慢地,這個故事我又不想講了。 愛而不得的故事能被我講那么久,還是有它自己的原因的。 我覺得我該把它撿起來了。 幸好我的聽眾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隨意換故事,沒有一個人說什么。 除了她。 那是她第一回 對我皺眉。 “你為什么不講了?” “我……” 她好像只是質(zhì)問我一下,并不想知道答案。 我看著她一身嶄新的官服消失在茶館門口,進(jìn)入一頂轎子里。 很快便有了第一次發(fā)怒、第一次訓(xùn)斥…… 我好怕。 我就像在黑暗里獨(dú)自行走的盲人。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 我已經(jīng)很聽話了呀。我知道她忙,就從來沒有去打擾過她;我知道她煩心事多,就總是順著她的話講,去開導(dǎo)她……我究竟是哪里錯了? 每次想到要見她,心里竟?jié)u漸地多了恐懼。 我怕犯錯。我怕她不愿娶我。我怕她離我而去。有時夜里做噩夢醒來,臉上涕泗橫流,就是在夢里聽聞,她不要我了。 我從來沒有這般謹(jǐn)小慎微過,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可我還是惹怒了她。 她在茶館里朝我大吼。我埋下頭,動也不敢動,任由她將怒氣和茶水一道潑在我為了她新買的衣裳上。 我想哭。我十幾年沒有哭過了??墒俏也荒芸?。我怕我的哭相太過丑陋,讓她更不愿娶我。 但是她還是走了。 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洛,琴,楠,這個能讓我安心的名字,再也不能令我笑起來了。 聽客們一邊照常聽著我說書,一邊在私底下嘲笑著我。 她們的嘲笑就是一把把刀子,割在我本已結(jié)痂的心上。 于是我又迷上了酒。我懷念著它將我?guī)е翗O樂的快感。 然而第二日醒來,留下的只有宿醉導(dǎo)致的頭疼欲裂與滿枕頭的淚。 我將空酒瓶狠狠甩出去,之后就再也沒有碰過酒。 我很久沒有出過門了。我猜,聽客大約已經(jīng)把我忘了吧。 如果我也能這般快地忘掉她,該多好啊??芍灰一钜蝗?,我便想起她一日。 我活一日,便會想起她一日…… 我聽聞她要娶夫了,夫郎是一個王爺家的小公子。 那天我站在窗前,看著那滿街的喜紅,心卻仿佛已不會痛了一般,靜靜地躺在我胸腔里。 她終究是過上了最好的生活。 其實(shí),挺好。 我一個說書的男子,能給她帶來什么呢? 我笑了笑,在她洞房夜的第二日,便穿上最好的衣裳,梳整齊頭發(fā),又一次來到茶館。 我坐上去,環(huán)顧一番下面的聽眾,再看看外面的天色。 “我為大家講個故事吧。” 于是,我開始講了。從我和她相遇,一直一直講著。 聽客們似乎對我的故事失了興趣,來來往往,到最后只剩下了寥寥幾人。 我的燈火,終究是在狂風(fēng)之中變得虛弱不堪。 是時候了。 我第一回 感謝了我的聽客。 不過,應(yīng)該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掌燈人不在了,燈再也無法無虞地散發(fā)光芒。 我站在殘陽里,看向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們。 洛,琴,楠,我最后一次讓這個名字自我口中而出。 然后我親手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