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知道，這樣的事兒，妾再聽不到，那真成了聾子了，還是妾叫太子妃壓下去的，怎么了？”

    她抬眼，笑著，縱然人到中年，可依舊容色灼灼，如雪中紅梅，清冷卻艷麗。

    “皇上這是疑心妾故意放縱？故意害太子？”

    “那妾只能說，您想多了，妾不是烏雅氏，干不出這樣的事兒！”

    見她神色激動，康熙才覺得自己是昏了頭了，問她這樣的話。

    “朕最近糊涂了，就是隨口一問，沒有疑心你的意思，你做什么這般激動？快坐下。”

    富察舜華微微扯了扯唇角，呷了口茶，“皇上這話說得巧，任誰被冤枉了，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吧？就算是圣人都不能免俗，何況妾一介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的女子？”

    康熙一聽這話，便知她是生氣了，無奈道：“朕的錯，朕的錯，你可千萬別擠兌朕了?！?/br>
    她見好就收，抬眼問道：“好容易將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您怎的不在乾清宮歇著，又跑來這兒做什么？大老遠的，天寒地凍，也不怕吹出個好歹來?！?/br>
    “朕這些日子，始終不敢闔眼，一閉眼，腦海中，俱是太子臨終前的模樣，我卻不知該如何排解?！?/br>
    “是我對不住他，親手將他捧起來，卻又親手將他踩下去，是我錯了?！?/br>
    康熙失神道：“生在帝王家，有時候，好壞當真是全然不知?！?/br>
    富察舜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他。

    “他才三十多歲，正是好年紀，就這么沒了，留下孤兒寡母，我有心想要效仿明□□，卻又不敢。”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幾時，還能給那個孩子多久的庇護。

    再者，主少國疑，大臣不附，百姓不信【1】，大清的社稷，不能就這么交給一個孩子。

    他的叔伯們難道就會服氣？

    若有位高權(quán)重的，少不得也要效法明成祖。

    可若他為著這孩子掃清皇室隱憂，那么皇室與宗室必將凋敝，被朝臣掣肘，無后繼之力。

    “可太子妃也不愿意，朕倒是松了口氣?！?/br>
    “對她們一家子，朕著實感到虧欠，可朕不能將江山交給一個看不出深淺的孩子?！?/br>
    富察舜華也嘆氣，“若皇上想要真心彌補，就最好給她們一個保障，太子妃數(shù)次與我透漏，她不想在這個傷心之地住下去了，更何況，她說自己并沒有把握保證孩子的安危。”

    “朕日后會封那個孩子為親王，世代襲爵，以示榮寵。”

    富察舜華微微蹙眉，“可……不是妾挑撥，你也看到了嫡長之間的紛爭，皇族還好，就算是庶出，也尚有退路，大不了就做一個閑散宗室，可太子的孩子，原本……”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可太子薨逝，日后他們便是宗室，宗室的庶子，沒有什么爵位可襲，原本弘皙為長，現(xiàn)如今太子妃有了嫡子，難道又要太子一家重復太子與大阿哥的老路嗎？”

    聞言，康熙一震，神色大動。

    “那依你所言，該如何？”

    富察舜華苦笑，揉揉眉心，“皇上真是高看我了，我能瞧出來問題不假，但也是沒有法子的，這事兒，還需得您自己好好兒鉆研，或可借鑒一番漢家王朝的例子?！?/br>
    “我記得他們是如何來著？除了前頭把宗室當成豬養(yǎng)卻又養(yǎng)不起的明朝，基本是傳嫡子不傳庶子，若是無嫡子，庶子要降等襲爵啊?！?/br>
    可是她記得分明，像宜妃的兒子，也就是如今的五阿哥恒郡王，他后來的世子是側(cè)室所出，并非原汁原味的嫡子。

    好似是先頭一個漢軍旗出身的側(cè)福晉的兒子封了世子，到了雍正朝被削了世子之位，另外提拔了出身滿軍旗側(cè)福晉之子襲世子位，后襲了五阿哥的恒親王之位。

    她記得不大清楚了，但大致好像是如此。

    康熙聽她那話，不禁笑了起來，點點頭，“按照正理，該把弘皙及其生母分出去，左右他也大了，再過幾年，也該娶親了，封個貝子，日后安排個差事，日子也能過得去。”

    “他本就是庶子出身，若非太子長子的身份，原本只想給他一個鎮(zhèn)國將軍的爵位?！?/br>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史記

    明天見

    第145章

    富察舜華聞言, 猶豫著道：“您素來不是對他還算青眼嗎？”

    康熙一哂，道：“原就是看著太子的份兒上，愛屋及烏罷了, 對他好一點兒, 也不是多特別，現(xiàn)在太子妃有了孩子，朕自然更看重兒子嫡妻所出的嫡孫?！?/br>
    況且, 他對弘皙的感情，現(xiàn)在更是復雜了。

    德嬪就是借著弘皙要被立為皇太孫的名頭，鼓動了納蘭一族, 害得太子薨逝, 縱然這其中絕大部分是他的原因，但他對著這個孫子, 心中著實是五味陳雜。

    富察舜華不知道康熙的心理活動, 但她聽了這話, 真覺得這人渣的明明白白，一言難盡啊。

    “不過你剛說的那些，是該好好兒考慮了, 嫡庶尊卑, 也該分明些了，老五家，都要亂了套了?！?/br>
    想到胤祺，他就皺眉不止, “當初他都九歲了，尚未習得漢文，加之他當初被養(yǎng)育在皇太后身邊，朕就知道, 這孩子是無法繼承大統(tǒng)了，可他性子憨厚，朕不免偏愛幾分，我沒想到，他在家事上，竟然如此糊涂?！?/br>
    “重庶而輕嫡，本就是亂家根源?！?/br>
    “也是朕的錯，早早地給他賜了格格，卻不加以約束，使其產(chǎn)下長子，加之五福晉出身不高，使妾室更有了與嫡福晉抗衡的底氣?！?/br>
    富察舜華輕輕嘆息，搖頭道：“可見，漢家王朝的某些顧慮不是不正確的，確有其道理?！?/br>
    若是這般，康熙能少給人賜妾室，免了部分女子一生受人擺布的命運，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墨竹這時正好上了銀耳雪梨湯，富察舜華忙給康熙舀了一碗，“皇上用一些，很是清甜，滋陰潤肺，今兒我聽著您咳了幾聲，回來就叫人做上了，想著給您送去，沒想到您來了，正好了，喝現(xiàn)成的?！?/br>
    **

    如今朝中許多大臣皆是漢臣，自幼受儒學熏陶，對康熙所提之事，他們贊同，自然只有快快應下的份兒，花了大半個月，重新擬定了爵位承襲的細則，又細細商議刪刪改改，三個月就過去了。

    康熙將新法下發(fā)，朝中無不嘩然。

    尤其以家中無嫡子的，更是眉頭緊蹙。

    三阿哥人家不缺嫡子，如今上頭兩座大山?jīng)]了，更是意氣風發(fā)。

    但他畢竟還背著不孝不悌的名頭，加之大阿哥當初也為長子，對比了他的下場，風波又尚未平息，眾人也不敢輕易就站隊。

    散了朝，五阿哥摘下了帽子，看起來頗為煩心，問三阿哥道：“三哥，你說汗阿瑪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