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一樣縮在角落里沉默著。

    他靜靜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枚精致的銀手鐲格外惹人眼，“有些事我明白的，不必對我藏著掖著?！?/br>
    “不，你不明白?！?/br>
    “不明白……你可以解釋解釋?！?/br>
    “我并不想解釋，這是我的私事?！?/br>
    “好?！?/br>
    馬車轱轆轱轆往前奔，小陳時不時的一聲聲“駕”暫時緩和了氣氛，可是吳若越來越煩，實在忍不住說了這樣一句，“你要是覺得我該受刑罰，那就盡管動手吧。不要總是這樣困著我?！?/br>
    他嘆了口氣，半晌才對她說：“什么困不困的，一直以來我都給了我能力之內(nèi)最大的自由給你。人的壽命只有短短幾十年，妖怪卻能夠活到數(shù)十載，吳若，我只想讓你留下來陪我，這一點你也做不到嗎？”

    “做不到?！彼龜蒯斀罔F，并且很嚴(yán)肅補充一句，“人和妖怪是不能有交集的，我活了這么多年，這些妖啊人啊的事兒看的比你還要清楚。一旦有任何交集，對兩方都百害而無一利?！?/br>
    “哦？為什么？”他來了興趣撐著腦袋歪頭看著她。

    “正如你剛才所說，人的壽命很短，而妖怪卻能夠活到好幾百上千，一旦產(chǎn)生交集或者感情，人先去世并且輪回?zé)o數(shù)次，每一輩子的記憶到終點都會消除，對于人來說，投胎是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墒茄帜兀垦謪s要獨守一份回憶活到天荒地老。如果是幸福快樂的回憶倒也還好，假設(shè)是悲愴難過的呢？可以痛苦一年兩年，但不能痛苦幾千年。會對妖怪修為產(chǎn)生極大的影響?！?/br>
    “所以你關(guān)心的是修為？”

    “當(dāng)然不是?！彼椭员牵拔抑皇遣幌矚g這種牽絆的感情。不管是人是妖，心中一旦有了牽掛，會很麻煩?！?/br>
    他聽完安靜良久，不再說一句，似乎在沉思。

    她問：“如果可以選擇，你是愿意做人還是妖怪？”

    “你這是什么問題？”

    “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一旦你真是妖怪就會明白我說的話。至于李渝華變成妖怪的事，我是十分不贊同的，她這是特例，傷了自己身子成為妖怪只會在妖群中成為異類備受欺負。至于貍貓，他如果有那個本事護得住她倒也還好?？扇绻o不住呢？李渝華本來就是凡間的千金小姐，跟著一個妖怪東奔西跑風(fēng)餐露宿，搞不好還要被捉妖人天天追殺，甚至還會被你們遙青山的獵妖大會當(dāng)做靶子?！?/br>
    “所以我倒是做錯了……”他聲音很輕，這句意思也不知是否反問自己，或者肯定回答。抬眼又問她，“所以你的意思是，做人比做妖怪好？”

    她緩緩向后一倒靠在他平時依靠的軟墊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這倒也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凡人太脆弱，一不小心生個病命就沒了，更何況還要和妖怪打交道。”

    “繼續(xù)說。”

    “人和妖怪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無奈與心酸。不管他們?nèi)绾?，既然共同存在這世上，就和這貓吃老鼠，老虎吃兔子的道理一模一樣。你有見過貓養(yǎng)著老鼠，老虎寵著兔子的畫面嗎？”

    “你這例子倒是有趣?！?/br>
    “我的意思很簡單，人和妖怪是處于食物鏈的關(guān)系，把老虎和兔子關(guān)在同一個籠子里，你覺得最終誰會活下來？更不可能會相伴一生。你這是逆天之為?！?/br>
    “真是巧了，從小到大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規(guī)則反著來?！彼猜朴仆笠豢?，正好像躺在同一張榻上，只要稍微別過臉就能面面相對，他果真?zhèn)攘讼履?，懶洋洋來了句，“有些東西就是要主動爭取才會有希望。”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對吵

    眼睛亮亮的，眉眼俊朗如畫，就是這樣隨意一瞥足已讓人心頭一顫。

    她不自然別過臉看著車廂吧，凡是跟我扯上關(guān)系的凡人，最終下場都很慘?！?/br>
    “哪會有這樣的事?！?/br>
    “有?！?/br>
    她還記得邢歌和路遙兩人的事，也不知路遙現(xiàn)在過得如何。其實仔細一想，凡是身邊親近之人，最后下場似乎都不怎么樣。莫非她自己是掃把星轉(zhuǎn)世？可是想想又不對啊，自己的真身又不是一個掃把。

    “要說說嗎？”

    “唔……還是不要了，故事里面的我太過無情自私?！?/br>
    他笑了一下，“難道現(xiàn)在就不是了？”

    “喂。”她裝作發(fā)怒的樣子瞪了他一眼。

    “好了，每個人都有自私的地方，更何況你是妖怪。至于無情，何嘗不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彼f著，雙臂枕在后腦勺下。

    車廂隨著跑動一搖一晃，就連車頂?shù)难b飾也跟著一起晃蕩，吳若看著看著入神了。

    他慢慢轉(zhuǎn)過臉，盯著她，狀似無意道：“吳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她驚了一瞬，仿佛心頭被誰扎了一針，好半天才慢悠悠來了句，“公子神通蓋世，誰會有這樣的本事能致你死地。”

    “我說的是自然死去，吳若，我是個凡人，壽命只有幾十載，幸運的話能像師尊一樣過百，如若不幸，也就區(qū)區(qū)四五十載吧。對于你來說，只是花開花敗而已，所以，你漫長的記憶長河里會有我嗎？會不會把我忘了?！?/br>
    她眉睫顫了兩下，看著車頂上的流蘇晃啊晃，“我記性不太好?！?/br>
    他黯然一瞬，眼底的光慢慢黯淡，自嘲一聲，“所以不管當(dāng)人還是當(dāng)妖怪都是可悲的。”

    “為什么？”

    “互相忌憚，像你我這樣的，永不交付真心。”

    “公子說笑了，難不成公子要把真心交付與我？”她開玩笑說著。

    “你我都是玩玩笑笑，說著一些虛情假意的話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就好像你若即若離的親近，而我時有時無的調(diào)笑。可偏偏越是這樣，我就越想試一試?！?/br>
    “真是有信心。”

    她敷衍一句，已不再想搭話，自從他問死后會不會記住他的話，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種傷感情緒。

    她無意轉(zhuǎn)過臉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閉眼睡著了。

    這個人總是這樣，一旦有些無趣，就會閉著眼睛養(yǎng)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假寐。

    這時候，車廂里慢慢悠悠飄來一團青幽光芒。

    這種小東西，她活了這么多年也見過無數(shù)個。

    胎靈在她眼前晃啊晃，圓滾滾的身體就好像胖嘟嘟的白蘿卜一樣，它歪著腦袋仔細看了下，“哦！是你??！大哥哥的跟屁蟲！”

    “你說什么！”她皺起眉頭，語氣重了兩分。暗暗想著這是哪里來的毛頭小子。

    胎靈抱胸看著她，不屑一顧，“就是你，你讓大哥哥這么著急的！害得我追了半天都沒追上，累的我啊……”

    她一把捏住它的小腦袋揪過來，再次認真看了一遍，“你……你這小東西該不會是鄭府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