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他們身體的時候，我終于想起來，我是真的已經(jīng)死了，那、那我的小桃子呢？

“癡兒?！?/br>
我仿佛聽到有人叫我，愣愣的轉(zhuǎn)過頭，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正看著我。

“你內(nèi)丹已損，魂魄已散，從今往后，便將化作水中月，霧中花?！?/br>
“這世間無你，這世間每一處都是你。”

我不懂他在講什么，我、我只關(guān)心一件事。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喃喃自語：“那…那我的小桃子呢？”我猛的抬頭，帶著一絲希冀問他：“我給了他內(nèi)丹，他是不是活下來了。”

“世界萬物，各有造化?！?/br>
“不可說?！?/br>
“好了，你該去了?！?/br>
我的意識渾渾噩噩，仿佛一切都在離我遠(yuǎn)去，小桃子、寂牙，還有紫霄…或許一切都跟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我的小桃子，如果你能活下來，不管是做靈珠，還是有一絲可能成人，我都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一輩子都不會難過。

族長教過我，人生有三大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他說做人不好，不如我一個小桃樹來的逍遙自在。我那會不懂，一心只想變成人，現(xiàn)在想來，真是傻的厲害。

這世上最苦的就是人，最難猜的就是人心。

我被困在了寂牙身邊，我試了無數(shù)次方法，都沒有辦法離開，也沒有辦法讓他感知到我。

我并不是對他還抱有期望，我只想問問他，我的小桃子還好不好。

“阿寧！”

我蜷縮在他床邊，被他的叫喊聲驚醒，小心翼翼的踱到他身邊，低下頭看他。

他們已經(jīng)成婚，卻不知道為什么，紫霄并沒有住到霄元殿，甚至都沒有搬到元余宮內(nèi)。

“阿寧…別走…”

我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眼角，那是淚嗎？

你為什么要哭呢，你不是已經(jīng)如愿和他在一起了嗎，為什么還要做出這幅樣子。

他猛的驚坐起來，我連忙往后退了幾步，卻看見他捂著額頭，好似清醒過來，笑著拿開堆在一旁的被褥。

“阿寧，你怎么又睡到一旁——”

被褥揭開卻是空空蕩蕩的，自然該是沒人，畢竟我已經(jīng)死了。

我咬著嘴唇看著他，他的臉慢慢的變得鐵青，捏緊了拳頭不再說話。

霄元殿空空蕩蕩，連往常伺候的小仙娥們都一個不在，寂牙不知道為什么，要一個人住在這，我不愿意去想，也不想知道。

他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殿上發(fā)呆，時常會錯喚我的名字，有時候半夜也不睡覺，就愣愣的坐在床邊，

看著空蕩蕩的床鋪，看上去很可憐。

可是我一點(diǎn)都不同情他，我剛見他的時候他打了我，他說做錯了事說錯了話，就要受到懲罰，我看著他這幅樣子覺得很好笑，這算懲罰嗎。

不算的，因?yàn)檫€不夠，他要受到更多更多的懲罰，我想我終于變成了一個討人厭的壞桃子。

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我很痛，小桃子也很痛。

所以…他要更痛才行。

他去了我之前住的地方，走到內(nèi)殿的時候卻腳步一頓，怔在了那。

我死后應(yīng)該沒人來過這吧，我看著床上的那一堆整齊的小衣服，心里抽搐的喘不過氣，我的小桃子…

寂牙坐在床上，將那些小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手里摩挲。

“你很愛他…”

我當(dāng)然愛他！

我只是一顆無父無母的小桃樹，他是世上與我血脈相連的第一人，是我與你的小桃子，可是都被你們毀了。

你騙你喜歡我，你騙我靈珠是我的小桃子，你用龍鱗騙我，你讓紫霄吃了我的小桃子……

你和紫霄才該死。

小衣服抽開的最后一層，我看見寂牙將那東西怔怔的拿在手里，手指緊緊捏住衣領(lǐng)處，呼吸粗重。

“阿…阿寧……”

是我給他做的衣服，衣領(lǐng)內(nèi)處還繪了我與他的名字，當(dāng)時只覺得太丑了沒好意思拿給他，我看著他雙眼通紅的模樣，心里卻一陣快意。

寂牙，你是不是后悔了。

可是還不夠。

寂牙翻出了一張畫，可我…可我并不想給他看。

我覺得我肯定又丑又狼狽，明明什么都碰不到，卻妄想著搶下他手里的畫。

不要看，不許看，我縮在角落里，想把自己藏在暗處，最好誰都不要看見。

有很長很長時間，我只覺得殿里靜悄悄的，寂牙仿佛對著畫看了很久，半響，我才聽到一陣笑聲。

那笑聲越來越大，整個屋子里都是他的笑聲，又過了會，就變成了哭聲。

畫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寂牙狀若瘋魔的推開門，我看著那畫，自嘲的笑了一下。

那畫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難看，不過是畫了他……和兩顆小桃樹。

“等小桃子出生，我要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告訴寂牙，我喜歡他，我愛他，我要同他永遠(yuǎn)在一起，當(dāng)然還有我們的小桃子?！?/br>
這是我的愿望，我將它寫在了畫上。

可是再也沒有這一天了。

寂牙瘋了，每日抱著那衣服坐在霄元殿的臺階上喃喃自語，我仿佛一個旁觀者，在看一場鬧劇。

“阿寧，阿寧——”

“你看見阿寧了嗎？”

“阿寧，你什么時候回來啊?！?/br>
有時候重嶼或者小仙娥來勸他回去，他就抓著他們的手問：“阿寧去哪了，他怎么還不回來啊?！?/br>
日復(fù)一日，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直到……

“他自然是被你殺了。”

我看著笑語宴宴的紫霄，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會被困在寂牙身邊，直到…直到我看見他。

“寂牙，你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可真是難看?！?/br>
“我…我殺了他？”寂牙呆滯的看著眼前的紫霄，似乎不明白他說了什么。

“不是你動的手嗎，怎么？記不起來了?！?/br>
“可惜了，那傻子用了自己內(nèi)丹又如何，還不是一場空，反正靈珠已經(jīng)沒了?！?/br>
我、我的小桃子…

心里的恨意鋪天蓋地，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我會被困在寂牙身邊這么久。

我在等他。

我要?dú)⒘怂?/br>
我站在紫霄身后，恨意凝聚的星光匯成一把利刃，我只覺得魂魄深處在不斷顫栗，都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

利刃拔出的血濺到我的臉上，我看見紫霄轉(zhuǎn)過頭不可置信的眼神，終于開心的笑了一下。

小桃子，我是不是很厲害，我、我給你報(bào)仇啦。

身體越來越輕，我看到細(xì)碎的光芒從我身上散開，寂牙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茫然的向我的方向走來。

“阿寧，阿寧，是你嗎……”

身體散開的光芒好似又被聚在了一起，我睜開眼看到他狂喜的眼神，還有他鮮血淋漓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