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紓解，于是想了旁的方法——送你門下飛天去識(shí)海中同你跳了一支舞，不知是否違逆了你的意愿?！?/br>
    樂韶歌：……

    不論水云間、琉璃凈海還是九華山上的弦歌祠中，確實(shí)都收藏著幾支可解她彼時(shí)之難的古舞。如今雖早已無人修習(xí)了，但以香孤寒的造詣，若要復(fù)原不過是舉手之勞。

    然而此法太過曲折，若非是真正在意她感受的有心之人，誰會(huì)苦思？

    ——得以結(jié)交瞿曇子和香孤寒這種摯友，確實(shí)是她平生之幸。

    “不曾不曾?！睒飞馗栝L舒一口氣，只覺心頭云開月明，積郁散盡。

    只是慶幸之后再無多余的煩惱來掩飾了，羞恥便也越發(fā)清晰起來。臉上霎時(shí)便燙得灼人，她不由又拿手背遮了遮。

    想說些什么掩飾尷尬，喉間卻發(fā)不出一聲。目光都難以同他對上了。

    一時(shí)只是尷尬的望著天外，很想去死一死。

    香孤寒見她面上飛霞，意識(shí)到她是羞澀了，心底忽的便升起些陌生悸動(dòng)。

    他摸了摸胸口，心想他確實(shí)是喜歡阿韶的——可他分辨不太出，一個(gè)有常識(shí)的人當(dāng)此之時(shí)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

    但若什么都不說，又違背他的本性。

    他想了想，便取琴來，道，“阿韶，你可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

    樂韶歌自然還記得。

    那是她入九歌門的第二年，琉璃凈海尚未鎖山，水云間和九歌門也尚未交惡。適逢二十年一度的華音會(huì)，師長們聚而論道，三派弟子也難得有齊聚一處的機(jī)會(huì)。

    她天資卓絕，入門數(shù)月便已顯露出修煉九韶樂的資質(zhì)，是彼時(shí)九歌門唯一的內(nèi)門弟子，一道上山的同窗追不上她的進(jìn)度，多對她敬而遠(yuǎn)之。而水云間門下泱泱三千弟子，對他們這些外來赴會(huì)的別派精英天生就抱持著競爭心，縱有人想同她結(jié)交，也要顧慮同門的目光。至于琉璃凈?！麄冞B女弟子都不收。

    樂韶歌新來貴地，雀躍歡騰，上躥下跳求其友聲，結(jié)果湊到最后，一扭頭，發(fā)現(xiàn)身邊只剩一個(gè)淡定喝茶，寡言少動(dòng)的小和尚——也就是瞿曇子。

    好歹認(rèn)識(shí)了新朋友，小和尚就小和尚吧。樂韶歌很快便和小和尚混得溜熟。這倆人一聚頭——

    樂韶歌彈琴，小和尚打坐結(jié)印。琴聲霎時(shí)如雷鳴鼓震，攝魂蕩魄，穿耳灌腦。

    小和尚誦讀真言，樂韶歌振袖起舞。梵音真言霎時(shí)字大如斗，飛如蟻行，穿耳灌腦。

    小和尚安之若素，淡定喝茶。

    樂韶歌：嗷嗷，原來九歌門和琉璃凈海的心法相性這么好！有趣有趣！

    其余眾人：……誰來拖走這倆魔星！

    琉璃凈海眾人飛快拖走了他家小和尚，于是樂韶歌再度變回了孤家寡人。

    意識(shí)到自己被孤立了的樂韶歌，覺著天地之大莫非她還找不著個(gè)同伴？于是見橋過橋，見洞鉆洞。他們這些天生樂修鳥愛花喜，自有天意成全。終于在不知多少次柳暗花明之后，樂韶歌竟穿過了水云間萬花陣，進(jìn)入花陣中央幽靜偏僻的庭院。

    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

    ——是佳人居處，樂韶歌心想。

    她目光掃過庭院中奇花異草，終于在一樹雪梅之后，尋到了正在檐下聽風(fēng)的少年。

    ……帝子降兮北渚。

    樂韶歌想，這是他的居處不錯(cuò)。

    她便上前見禮。少年卻沒有回應(yīng)。

    她再近前，稍稍提高了聲音。少年依舊沒有回應(yīng)。

    樂韶歌屏息抬頭，心想他生得如此好看，莫非不是個(gè)真人？

    便見少年熔金似的眸子溫柔卻空洞的映著繁花，長睫毛輕輕一垂，便如明鏡半開——卻是目盲。

    他也聽不見她的聲音，恐怕耳亦不聰敏。

    可他卻并不像是孤單之人。他如花一般寂靜無聲的獨(dú)坐在風(fēng)里，膝上抱琴卻不彈奏，畫眉鳥落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就好像落在梅花樹枝上。想來這世上一切對他而言，也就像鳥之于花。

    樂韶歌頭一次遇見她不知該如何溝通的人，繞來繞去，卻并不想離開。

    她想和這少年做朋友。

    束手無策之際，她踮起腳來，撥響了少年膝上桐琴。

    少年目光顫了顫。

    樂韶歌見他有回應(yīng)，歡喜的跳躍起來。她爬上檐下軒臺(tái)，跪坐在他對面，小心翼翼的撥動(dòng)起琴弦。

    那時(shí)她固執(zhí)的相信，就像喉嚨里不同的聲音連綴起來可以交談一般，琴也是可以說話的。

    就如人用喉嚨說話不必照本宣科，用琴說話也不必非要照著曲譜。

    琴的所說的“話”，可以比呆板的曲譜更自在、更任性、更隨心所欲得多。

    可她身旁少有人能聽得懂她的琴歌。

    ……而少年聽懂了。

    他的眼睛茫然的尋找著她，她便拉住他的手幫他試探自己的五官和輪廓，他找到了她，于是便歡喜的微笑了。

    而后他凝神看著她，歡喜并期待著，以琴音回應(yīng)了她的問候。

    這便是他們初次相識(shí)的情形。

    樂韶歌不解他為何提起往事。

    香孤寒便含笑看著她，抬手撥響了琴弦。

    ——那琴音一如他們初次相見時(shí)。那是陌生的邂逅，卻又是久久尋覓之人與久久等待之人的相逢。他在大千世界中頭一次遇見了自己的伙伴，求得自己的友聲。神既聽之，終和且平。于是坎坎鼓我，蹲蹲舞我。

    他坦率無欺，傾心以待。雖有諸多波折，卻磐石無移。唯愿兩心同好，永無隔閡。

    樂韶歌聽著聽著便也跟著笑起來了，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彼時(shí)情形，莫非是因她所求所欲？不過是中人暗算，難以避免罷了。

    香菇千水渡影前來救她。他未因此而生任何心結(jié)，她卻糾結(jié)扭捏難以釋懷……豈不是辜負(fù)了他的誠摯，自尋煩惱？

    第29章

    香孤寒見她釋然, 便停了琴聲，只笑看著她。

    兩人對視著，片刻后便都失笑了。

    香孤寒便將她昏睡時(shí)發(fā)生的事告訴她。

    ——其實(shí)就是一切正常無事。阿羽將門派上下打理得很好，禮儀院和弦歌祠的長輩雖知曉香孤寒來了, 卻明白這是他和樂韶歌的私人交情, 有他相助可保樂韶歌平安無虞, 便都裝作不知此事, 只暗地給他提供方便。

    目前除這幾人之外, 門下弟子都還不知樂韶歌受傷的事。

    只是, 他此刻所用的是梅花化身, 不能cao控香陣, 故而先前說好的——在阿蘭若林阻擊樂清和一事已然錯(cuò)過。不過樂韶歌的師父及時(shí)現(xiàn)身攔住了樂清和, 瞿曇子和青鸞已同他匯合, 正在誅魔。樂韶歌盡可安心療養(yǎng)。

    又將他新配好的合香交給樂韶歌，告知她用法。

    ……林林總總交代完畢之后, 便到告辭離開的時(sh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