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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走了。等他到了那里,才知道今天找他的主兒不是裕王,而是朱翊鈞小朋友。對方正撩起袍子蹲在樹樁旁邊,腦袋一晃一晃。趙肅走近,學(xué)他一起蹲下身,才發(fā)現(xiàn)小屁孩在看螞蟻搬家。朱翊鈞歪頭,開門見山就來一句:“糖葫蘆呢?”趙肅一愣,摸摸鼻子:“忘了買,下回加倍?”朱翊鈞盯著他,一字一頓道:“言、而、無、信,食、言、而、肥!”神情嚴肅,怨氣很深。趙肅忍住笑:“我本來就瘦骨嶙峋的,肥點也好啊,殿下您說呢?”“我不管我要糖葫蘆你答應(yīng)過的不給我就告訴娘親說你欺負我!”小朋友開始耍賴了。趙肅原本滿腔的憂慮被沖散了不少,他抱起朱翊鈞,笑著逗他:“這么胖就不要吃糖了,改明兒帶你出去吃炒肝和炸醬面好不好?”這小孩兒雖然是王爺世子,天子皇孫,可從小生長環(huán)境的緣故,嬌而不奢,雖然貪吃,卻不討嫌,雖然有些霸道,卻也不無理取鬧,抱在懷里胖嘟嘟軟乎乎的,還帶了股奶香味,所以趙肅很喜歡他。同樣的,朱翊鈞也很喜歡趙肅,興許是因為周圍沒什么人能陪他玩的緣故,又興許是因為趙肅對他的態(tài)度不像馮保那樣恭謹,又不似高拱他們那么刻板。一聽到吃的,小屁孩的雙眼馬上就亮了。“什么時候去!”“小聲點兒,”趙肅故意嚇唬道,“你想讓你的馮大伴聽到,然后去稟告你爹你娘嗎?”朱翊鈞馬上捂住嘴巴,趴在他耳邊,小小聲,軟軟撒嬌:“我要出去玩兒,我要吃好吃的,糖葫蘆,二十根……”他還念念不忘那二十根砍價失敗的糖葫蘆。趙肅覺得這小孩兒真是可愛得不行,笑瞇瞇地摸摸他柔軟的頭發(fā):“算算時間,也快過年了,大年初二那天,我上你家拜年,順便帶你出去玩,好不好?”“不許騙人!”朱翊鈞小朋友興奮地在他身上扭來扭去,跟扭股糖似的。“一言為定?!?/br>安撫好炸毛的小老虎,趙肅被裕王喊來的人請到廳堂,這才發(fā)現(xiàn)高拱他們都在,忙上前行禮寒暄。高拱擺擺手,顯然沒什么心情:“少雍不要多禮,都是老熟人了,過來坐吧?!?/br>趙肅見他們臉色都不大好看,不由問道:“王爺與諸位面色郁郁,可是發(fā)生了何事?”陳以勤道:“你可聽說過前陣子景王獻祥瑞的事情?”趙肅點點頭。要說歷朝歷代,為了宣傳天命所歸,弄出的祥瑞海了去了,再多一個也不至于鬧出這么大動靜,問題在于嘉靖非常迷信,對祥瑞更是深信不疑,早年獻祥瑞的人更多,因此鬧出不少笑話,后來才漸漸消停,景王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又是送狐貍又是送老鷹的,無非是想加重自己在老爹心中的份量。嘉靖果然龍心大悅,把那兩只祥瑞豢養(yǎng)在西苑,天天去看,又破天荒傳景王進宮,父子倆屏退左右,也不知道單獨談了什么,據(jù)說景王離宮的時候笑容滿面,走路都帶著風(fēng)。相比之下,裕王的處境就越發(fā)慘淡了,由于嘉靖猜疑心重,不允許兒子與大臣結(jié)交,所以除了高拱幾個,也沒什么人敢公然上門。現(xiàn)在的問題是,裕王他們本來商量好,讓小世子來打通這個僵局,結(jié)果消息遞進宮,皇帝居然破天荒地說身體不適,暫不召見,要知道,他以往對朱翊鈞,起碼還有幾分疼愛的。裕王自己非召不得進宮,但關(guān)在府里又沒有任何消息來源,成天焦慮得不行,連美人都沒心情看了,生怕老爹一個不爽就廢黜自己,讓他滾到窮鄉(xiāng)僻壤的封地去。裕王唉聲嘆氣,高拱他們的心情當(dāng)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當(dāng)了裕王府講官,就是坐在同一條船上,從此有福未必同享,有難卻要同當(dāng),萬一裕王落難,他們幾個再想要有出頭之日就難了,壞就壞在自己人微言輕,托關(guān)系比較好的同僚打聽,也打聽不出什么風(fēng)聲。除非極為接近嘉靖的人,否則誰會有消息呢?殷士儋道:“要不,咱們托人買通黃錦問問,他成日伺候陛下,想必知情。”高拱否決:“不可,黃錦立場未明,上回我還見到他與嚴世蕃竊竊私語,萬一把我們的事情告知陛下,就糟了?!?/br>陳以勤攤手:“總不能坐以待斃,如今情勢不明,咱們殿下和景王那邊都有希望繼承大統(tǒng),他要是聰明點,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我們?!?/br>裕王聽他們討論,忍不住囁囁嚅嚅地開口:“幾位師傅是否過慮了,如今父皇春秋正盛,照他的性子,不會那么快立儲的……”高拱恨鐵不成鋼地給他分析:“我們并非杞人憂天,殿下可還記得,三年前陛下龍體微恙,李時珍應(yīng)詔進宮,對陛下說了什么?”裕王一愣,努力回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也不能怪他,作爹的放牛吃草,任兒子自生自滅,兒子對老爹的事情自然也不怎么上心。高拱嘆了口氣:“李時珍說,陛下進食丹藥過量,如能立時停服,他或許可以幫陛下慢慢調(diào)養(yǎng),可如果陛下執(zhí)意服用,只怕神仙也無能為力,以他的能耐,至多也只能為陛下……”“延壽三五年而已?!币笫抠俳由纤脑挘攘吮仁?。這段軼聞不算隱私,李時珍久負盛名,他放著高官厚祿的太醫(yī)不做,天涯海角四處奔波采集藥草給窮人看病的事情,早就廣為人知,他與皇帝的這段對話,也流傳了出來,所以高拱他們并不避諱趙肅。李時珍這么直白,嘉靖自然聽不進去,要他不吃仙丹,那他這么多年的神仙夢怎么辦,只怕比殺了他還難受,于是丹照吃,皇帝照做,日子照過。“不管李時珍有沒有夸大其詞,陛下的身體如何是有目共睹的,”高拱嘆了口氣,有意無意地瞟了趙肅一眼。“據(jù)說上個月還暈過一回。”陳以勤神色凝重:“所以,我們一定要盡早穩(wěn)固殿下的地位,免得夜長夢多。”高拱轉(zhuǎn)向趙肅:“少雍,你在你老師那兒,可有聽到什么說法?”至此,趙肅完全明白了他們喊自己到這里的目的。無非是想告訴趙肅:如今你跟我們已經(jīng)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進則同進,退則同退。趙肅一個舉子,在朝堂又毫無勢力,自然不會被高拱他們放在眼里,他們想要拉攏的,是趙肅的老師,戴公望。戴公望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那一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