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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卯辦公,沒誤了時辰,見了面自然也是笑臉相迎,渾似以前那些疙瘩齷齪都不存在過,只不過底下的人就沒有他們這種功力了。六部九卿,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心里都繃著根弦,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斷。張居正在裕王府侍女的引領(lǐng)下,繞過拐角的花圃,便看見兩人坐在石桌旁邊對弈。再湊近一瞧,下的既不是象棋也不是圍棋,而是一種很古怪的玩法。那些石頭做的棋子上面一一刻了字,從總兵,副總兵,參將,到最底層的兵卒,幾乎囊括了大明朝所有的軍職,模仿兩方對壘,中間同樣劃了類似楚河漢界的分界線,下法卻很不一樣。張居正看得有趣,兩人卻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張大人?!壁w肅起身行禮。“這是何物?”張居正指著他們在下的棋局。“軍棋?!?/br>“從何處傳來的?”趙肅笑道:“這是我閑暇時想出來的玩法,供小世子了解大明軍制的?!?/br>清朝馬上得天下,對帝王的軍功也推崇備至,而明朝恰恰相反,自太祖成祖兩位皇帝之后,大臣們心目中的好皇帝,應該是不擾民,不亂興兵事的,所以就連皇帝想出巡,往往也會因為大臣的百般阻撓而告終。換了個腐儒,要是看到趙肅教朱翊鈞玩軍棋,只怕既要大聲斥責其教壞世子,慫恿他沉迷兵事,生怕重蹈土木堡的覆轍,但張居正畢竟不是常人,他聽到趙肅這么說,第一反應是如果這種棋子可以普及軍中,作演習之用,對帶兵的將領(lǐng)來說大有裨益。“怎么玩?”他馬上表露出興趣。趙肅將規(guī)則簡單說了一下,末了道:“二人有二人的玩法,四人有四人的玩法,世子還小,我想通過這樣的法子讓他知道更多。”張居正若有所思地點頭,視線掃過石桌上的茶盞糕點,和園中黃燦燦的金菊,不由嘆道:“外頭亂作一團,你倒是逍遙,在這里過著神仙般的日子?!?/br>言語之間不掩歆羨。趙肅察言觀色,見他心事重重,便請人坐下,待侍女奉上茶,便問:“大人可是有煩惱?”第45章作為徐階的嫡系學生,張居正承受的壓力是巨大的。雖然他在老師的羽翼護佑下,受到這場政治斗爭的沖擊很小,可這并不代表他可以置身事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撇開師生情份不說,徐階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假如徐階落敗,那么張居正可能也要跟著一蹶不振,永無翻身之日,所以當嚴黨對他們下手時,張居正不得不站在徐階左右,幫他應付對方層出不窮的詭計,還要想盡辦法反擊,如此耗神費心,不累才怪。他沉默半天,終于吐出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開場白:“……聽說陛下龍體欠安,至今仍不見好?!?/br>趙肅幾乎想笑,還是忍住了,一本正經(jīng)地跟著話題嘆息:“算起來,王爺進宮也有一個月了,這府里沒有主人,實在是太冷清了些,連高師傅他們也不常來了。”兩人又東拉西扯說了幾句閑話,朱翊鈞早就聽得不耐煩,自己跑開去玩了,張居正這才道:“入秋之后,天氣就開始轉(zhuǎn)涼,什么魑魅魍魎都趁機跑出來了?!?/br>趙肅微微一笑:“京城的冬季要比南方長些,長夜漫漫,冰冷刺骨,可無論再怎么長,冬天也終有一天會結(jié)束,到時候春回大地,一切就都重見光明了,大人不必憂心。”張居正挑眉:“就怕春天到來之前,天地就已經(jīng)被寒風肆虐得一片狼藉了?!?/br>兩人不緊不慢地打著機鋒,說著似是而非的話,趙肅坐在那里,一身青竹色直裰襯得面如冠玉,神色舒展,直似神仙中人,他不像張居正那樣要鎮(zhèn)日奔波于勾心斗角之中,心境放得開,當然就更瀟灑些,難怪張居正會羨慕。“天行有道,不以堯存,不以桀亡。上天既然創(chuàng)造了四季,自然不會讓其中一方打破平衡?!壁w肅話中有話,張居正知道他指的,自然不是頭頂青天,而是紫禁城里的那片“天”。“假如這‘天’尚且自顧不暇呢?”張居正有意為難他。“這就不是下官能夠揣測的了。”趙肅頓了頓,又道:“當此之際,徐閣老身負重任,必然會奉召入宮的?!?/br>張居正一笑:“少雍如不嫌棄,喚我一聲太岳便可?!?/br>趙肅也不客氣:“大人比我年長,應喚兄長才是,太岳兄?!?/br>二人相視而笑,換了稱呼,距離一下子拉近許多。“你有所不知,現(xiàn)在陛下誰也不見,不僅是老師,連嚴閣老求見,也被拒于宮門之外?!睆埦诱郎惤诵?,略帶無奈地道。趙肅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皇帝這是在表明態(tài)度:內(nèi)閣的人,包括滿朝大臣,他誰也不信。在此之前,嚴嵩剛剛?cè)ヂ?,徐階又被彈劾,嘉靖一怒之下,索性把嚴嵩重新召回來,互相牽制,這是對嚴嵩和徐階二人的警告。但內(nèi)閣畢竟是除了皇帝之外,有權(quán)處理核心事務的帝國最高行政機關(guān),將來無論裕王還是景王繼位,都不可能擺脫內(nèi)閣獨立執(zhí)政,更何況由于嘉靖的刻意壓制,這兩個兒子基本上很少接觸朝政,更別說上手了。所以趙肅推測,嘉靖帝的譜兒擺不了多久,他的身體如果好轉(zhuǎn)倒也罷了,如果惡化下去,肯定是要召內(nèi)閣進宮交代事宜的。因此,嚴嵩和徐階誰也不急,他們都在等皇帝先開口,這也算是皇權(quán)與內(nèi)閣的一種博弈,在這一點上,嚴嵩與徐階的立場是一樣的,這三方之間,最終維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趙肅道:“嚴世蕃的守制,到明年就滿二十七個月了?”守喪期滿即可返京敘職,到時候嚴嵩的左臂右膀又回來,對付嚴黨會難上加難。張居正頷首:“嚴家父子雖然作惡多端,但歐陽老夫人卻持身甚正,可惜了……”趙肅卻不這么看,嚴世蕃養(yǎng)成今日這種囂張跋扈的性子,歐陽氏也有管教不嚴的責任,嚴家的每一個人,包括孫輩的嚴紹慶等人,都沒有完全無辜的人。只是在這個時代,許多人雖然痛恨嚴家父子,但對嚴家老夫人歐陽氏的態(tài)度還是頗為同情惋惜的。他接道:“只可惜嚴世蕃既沒有學到其父的才氣,也沒有學到其母的仁厚,只余滿腹jian狡,為禍不淺,他是嚴黨的中流砥柱,想倒嚴黨,就必須先倒嚴世蕃?!?/br>話說到這份上,徐階與嚴黨的人必然是要死磕到底,不死不休的,張居正是徐階的學生,自然也是站在對立面上,趙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