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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皇帝道:“陛下,國事繁雜,六部也積壓了不少公務,若無異議,便……”“且慢!”趙肅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下站起來,道:“臣有異議?!?/br>張居正面色一沉:“你有什么異議?”“閣老好意,少雍心領,且不勝感激。”趙肅朝張居正歉意一笑,“只是我卻有更想去的地方?!?/br>不待張居正出聲,皇帝便問:“趙師傅想去哪兒?”趙肅道:“工部?!?/br>話剛落音,每個人的臉色都古怪莫名。他們心里浮現(xiàn)起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人沒毛病吧?第82章自隋唐至今,六部源遠流長,吏、戶、禮、兵、刑、工,各有輕重,各有分工。吏部管全國官員考評,升遷的,降職的,封賞的,還有京察外察,全都是吏部的工作,相當于后世的組織部,這樣一來,不僅位高權重,肥差也多。比如說,上頭任命下來,你可以外放去當知縣,但是你想去比較富庶,油水比較多的地方當知縣,這個時候,吏部就派上用場了,這種小事,皇帝是不會親自過問的,但是如果你讓吏部的人不痛快了,鐵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戶部呢,自然包攬了全國土地、賦稅、戶籍,乃至一切跟財政有關的事情。底下根據(jù)全國省份,分為十三個司,如廣東司、福建司等??偟膩碚f,戶部除了管著全國的財政稅收之外,還管著其他各部門的開支費用。舉例來說,每年年底,內閣會開會,制定下一年用錢的地方,工部說,明年黃河泛濫,治河費用需要一百萬兩,戶部說不行,邊疆戰(zhàn)事比較重要,那一百萬兩已經(jīng)撥給兵部。于是工部沒法拿到錢,可工程又不能不做,就得派人到各地方攤派,而地方又會攤派到百姓身上,這就是惡性循環(huán),也間接說明了戶部的重要性。禮部雖然看起來形式多于實際,但它有一個最重要的地方,那就是負責與科舉有關的事宜。禮部尚書或侍郎,常常也是會試的主考官,這個職位清貴無比,不僅名聲好聽,考生都要稱其為座師,而且升遷也很容易,禮部尚書未必需要多能干,卻一定要知識淵博,清名在外。再來是兵部,這個很好理解,顧名思義,不僅掌管全國兵事,而且還包括武職官員的考核,甚至是馬政和兵器,也屬于兵部的管轄。一般來說,這個職位需要和各戍邊督撫的關系比較好,又或者通曉起碼的兵事?,F(xiàn)任兵部尚書楊博,本身就是一個極有能力的軍事統(tǒng)帥,只不過現(xiàn)在年紀大了,沒法再親自督邊,所以朝廷派他坐鎮(zhèn)兵部,也算是榮養(yǎng)。刑部主管全國刑獄和律法,但它并不是最后的裁決部門,如果碰到重大案件,是需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起審理,稱為三司會審,當年嚴嵩父子的案子,就是經(jīng)過三司會審的,當然其中免不了皇帝施加的影響力。譬如說皇帝非要這個人死,那么三司會審,其實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而已。最后便是趙肅主動攬下的工部。工部之所以排六部之末,不是因為它沒有油水可撈。要知道中國古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而士農(nóng)工商,工部既和“工”沾邊,又負責鑄錢事宜,有“商”的影子,所以在世人心目中,工部難免落了下乘。二則,工部所負責的事情,大都是吃力不討好的。就拿治河來說,如果因為負責施工的官員貪污而導致工程質量不過關,到時候河堤崩潰淹死百姓,皇帝追究起來,最先倒霉的還是工部尚書。另外,皇帝行宮的營建,各地藩王的府邸,治河等等這些工程,都落在工部頭上,戶部調撥的那點錢,壓根就不夠塞牙縫。也就是像嚴世蕃這樣上頭有首輔老爹頂著的奇葩,才能每年從工程上撈到那么多錢,為此也不知道克扣了多少百姓的工錢,貪污了多少治河的銀兩。所以,當趙肅舍棄禮部,主動提出要去工部的時候,每個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胎,就連張居正也出現(xiàn)片刻的愕然。他以為趙肅心里對自己老師下臺的事情還有怨氣,存心想讓自己下不了臺,便沉聲道:“少雍,工部已經(jīng)另有人選了,你這是何意?”朱翊鈞出聲:“張閣老勿急,趙師傅此舉,定有他的用意,不妨聽他一說?!?/br>他怕張居正火頭一上來口不擇言,自然要護著趙肅。當著眾人的面,朱翊鈞喊張居正為閣老,自然是帶著客氣之意,可又稱呼趙肅為師傅,這無形之中,親疏立現(xiàn),只不過其他人都無心注意這個小細節(jié)。趙肅拱手:“少雍魯莽,閣老見諒,呂大人才學淵博,就任工部自然綽綽有余,反倒是少雍才疏學淺,恐難擔禮部重任,還請陛下與諸位大人明鑒?!?/br>張居正冷哼一聲:“那為何又偏偏自薦工部,莫非你對工部諸事有獨到心得?”趙肅仿佛沒聽見他的諷刺,面色平和,先朝皇帝行了一禮,方緩緩道:“隆慶元年,有賴于先帝圣明,諸位大人努力,在漳州月港、廣州、萊州三處開放海禁,準許商人憑文引出海貿(mào)易。臣曾任萊州知府三年,所以對萊州港比較熟悉,就拿這個來說罷。”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疊了幾層的紙,攤在桌面上,眾人不知道他賣的什么藥,但已被挑起興趣,見狀都圍了上來。“這是太祖皇帝所繪之?”朱翊鈞眼尖,一眼就認出來。趙肅道:“不錯,臣又加了一些標記,方便查看。各位請看,這里便是萊州灣,如果要到高麗或羅剎國,就陸路來說,由于北邊有韃靼,最安全的路線,自然是從京師取道遼東,但是如果對于山東、南直隸、浙江,甚至是福建等地的商人來說,這樣的路線卻費時費力,貿(mào)易所得的利潤,還抵不上路程耗費的銀錢,還不如從海路走,這個時候,萊州府的港口,就起了作用?!?/br>他手指隨著話語移到萊州灣處敲了一敲。“朝廷規(guī)定,萊州、漳州兩地開禁,準許中國商人出海貿(mào)易,而不準外國商船入口,外國商人如果也想到中國來貿(mào)易,只能通過廣州一地。廣州、漳州非臣轄地,臣不甚清楚,但就萊州一處,每年得到的引稅和陸?zhàn)A,就有十幾萬兩??v然只準出海貿(mào)易,而且對于浙江、南直隸這些地方的商賈來說,也不算十分方便,可就算是這樣,每年依然有不少人出去,萊州港口甚至出現(xiàn)民間自發(fā)的船只租賃行業(yè),就是專門給那些想要出海,卻沒有能力買船的散商。”趙肅抬起頭,環(huán)視眾人一圈,最后落在朱翊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