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兩顆眼珠都彈出去把他打穿：“你給我閉嘴?。　爸苡纹沧鞌偸?，翹著腿看起了：“要是不順路就算了，還是吃飯比較要緊，真要餓死了?！?/br>
紀錄片里一群羚羊穿過湍急的河流，一只幼崽掉隊了，獨身在淺灘上徘徊。

費覺把手撐在腰后，做了幾個深呼吸，又提起手機，和電話那頭的紅蝦說：“你把他的游戲機拿過來吧。”

費覺掛下電話，周游抬起頭問他：“那個廚子叫倪秋啊？泥巴的泥，蚯蚓的蚯吧？”他噗嗤笑出聲，費覺撈到個抱枕就抽他的臉，周游抱住了那只抱枕，努努下巴：“我看他確實有些像蚯蚓，整天泥地里打滾。”

費覺怔住，思索片刻，鼻孔里噴出兩聲粗氣，揪住了周游的衣領(lǐng)，手上用力，然而卻沒法提起周游分毫，費覺努力穩(wěn)住聲線，手指一陣陣地抽搐，一字一詞說：“你要是嫌命長也給我等到殺了康博士再嫌！27號八點之前，你哪里都別想去，你就給我待在這里！哪里都別想去！你聽到了沒有？！”

周游舉起雙手，笑容消褪，忽而滿目誠懇，費覺手上稍松開了些，周游遂合十雙手，低聲下氣地問他：“那我能見一見我的律師嗎？”

費覺抖了三抖，氣得牙癢癢，扭過頭不再看周游，周游在他身后爆發(fā)出串大笑，還問：“費sir，要不要拿副手銬把我銬上??？你抓我進來，我的罪名是什么？做人啊，最緊要就是有火撒出來，不然對肝不好，我是幫你養(yǎng)肝！是為你好?。“?！你孤兒院長大，別人對你好，你都不敢領(lǐng)??！可悲啊??！”

費覺充耳不聞，連罵都懶得罵了，找來雙拖鞋穿上，把大門反鎖了，鑰匙貼身收好，走去浴室洗漱。

電視機的音量很高，那只年幼的羚羊并沒有找到出路，也沒有同班渡返來搭救它。

一只獅子在不遠處虎視眈眈。

費覺往牙刷上擠牙膏，他看看牙刷，又看看刷牙杯，兩樣?xùn)|西都很新，杯子底部的標簽紙都還沒撕掉，費覺端起杯子擰著脖子一看，不禁皺起眉。

一只玻璃杯兩百多，被莫正楠放在浴室用來刷牙。

費覺倒空了杯里的水，把杯子放到了鏡子后面的藥柜里。他放下馬桶蓋，只那個牙刷坐在上面刷牙。牙刷是電動牙刷，刷毛震動牙齒，嗡嗡地響，一刻不停。

獅子發(fā)起了進攻，羚羊機敏地躲避，在草原上上演追逐戰(zhàn)。

費覺一陣反胃，把牙刷扔進了垃圾桶里，鉆進淋浴間，打開花灑洗臉。他捧起抔清水漱口，用手指清理牙齒，他的頭發(fā)很快就被淋濕了，費覺順手抓起瓶洗發(fā)水，一打開瓶蓋就又丟開。清新的西柚味刺激著他的呼吸，甚至他的五臟六腑，他想吐，頭一低，扶著墻壁干嘔，他什么都沒吐出來，胃更難受，肺和心臟都受影響，他艱難地呼吸，靠在墻上，心跳得飛快。

費覺關(guān)了水，罵罵咧咧地走出去拿毛巾擦臉，柔軟的毛巾一碰到他的臉，他像是被針扎到，松開了毛巾摸到自己換下的睡衣擦眼睛。待他睜開眼睛，看到手里捧著的睡衣，費覺氣不打一處來，抱起睡衣睡褲，連同拖鞋和內(nèi)褲都扔去和那支電動牙刷陪葬。

有人扔了他用了一個月的浴巾，買來三年的褲子，穿過五年的t恤，陪了他十年的鞋子，妄圖用這些新東西取而代之。這個人居心叵測，在他身邊設(shè)下重重陷阱，香草籽味道的洗手液，西柚味的沐浴露和洗發(fā)水，連洗衣粉都換成別的牌子，他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得寸進尺干預(yù)他的生活，反反復(fù)復(fù)告白心跡，就想從某某的兒子成為一個有名有姓的某某某。

費覺啐了口，光著身子走到客廳找到手機，打電話給紅蝦讓他路上給他買身衣服買雙鞋過來。

周游捂住了眼睛，在邊上高呼：“電視里演，你也要找我演?。课乙呛湍隳芸磳ρ?，早幾年不就……”

“早你媽，你也不照照鏡子！閃開?！辟M覺打完電話一屁股坐下，看到茶幾上有煙有煙灰缸有打火機，抱住煙灰缸點了煙，吞云吐霧。

周游趕緊換臺，疊聲說：“不看了不看了，不看了，我們看……”

“我是和你兒子結(jié)婚，不是和你結(jié)婚！你不想你兒子娶老婆你就直說啊，又不是我求著跪著要嫁到你們李家的?！?/br>
“哈哈哈，你不是實力影帝嗎，怎么還這么有偶像包袱，哇……你看對面來了一個，快點問他借個手機，快點快點，我們要被藍隊追上了！”

“昨日在俗稱三角區(qū)的敘利亞邊境發(fā)生的一起爆炸案造成十死一傷，死難者中有五名幼童?！?/br>
費覺說：“還是看算了?！?/br>
落單的幼羚羊被獅子拖進了泥潭，咬開了喉嚨。

周游喊了費覺一聲，示意他看他的右手。費覺低下頭，他右手上的繃帶濕透了，正在往地上滴水。費覺走去廚房，打開冰箱頂上的柜子，里頭有成打的垃圾袋，洗潔精，補充裝的洗手液，一堆毛巾還有抹桌子的清潔液。費覺又打開邊上的柜子，他看到一盒香薰蠟燭，味道聞上去像西柚。他把所有柜子都打開來了，廚房里儲備齊全，既有寬面條，也有意大利面，食用油都有好幾種，什么初榨橄欖油，有機核桃油，花生油。還有些裝在玻璃罐頭里的堅果，未開封的果醬，榛果醬，成套的瓷碗碟，銀燭臺，銀勺子。

所有東西都被費覺拿了出來，他整個人幾乎都鉆進了流理臺下的櫥子里。

“你干嗎呢？”周游問他。

費覺跪在地上，從柜子里往外看：“找急救箱。”

“找？”

“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費覺說，轉(zhuǎn)頭繼續(xù)摸索，“之前一直在廚房里?！辟M覺想了會兒，鉆了出來，和周游道：“你把我手機拿過來。”

周游很快拿著他的手機回來，費覺道：“你打個電話給莫正楠?！?/br>
周游擠著眼睛看他，費覺坐在地上，還道：“問他急救箱在哪里?！?/br>
周游搖搖頭，幫他撥了號，把手機遞過去。費覺不肯拿，電話卻已經(jīng)通了，莫正楠的聲音在兩人中間響了起來。

“我已經(jīng)出海關(guān)了?！蹦f，“不然我們視訊吧？？”

周游聞言，像是揣了個手雷，立馬把手機扔給了費覺，扭頭跑開。費覺看著掉在腿上的手機，撐著膝蓋問說：“你把急救箱放哪里了？”

“你怎么了？？”莫正楠聲音慌亂，“你受傷了？哪里受傷了？紅蝦呢？讓他送你去醫(yī)院啊，還是我?guī)湍阏揖茸o車，你等一等，我……”

周游這會兒又飄了回來，聽了莫正楠這番話，和費覺打手勢，比拇指。

費覺豎起中指，拿起了手機放到耳邊，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歸到一處，說：“我要換繃帶，你放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