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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他沒有求饒,只是看過來的眼中充斥著憤怒,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狗魔教……”他口中含血,嘶聲咒罵,“……不得好死的玩意兒……逞個……屁的威風(fēng)……”宿殃看著眼前的場景,鼻腔里充斥著血腥氣息,忽地有些暈眩。他勉強忍下要吐的感覺,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開口:“……十三,停手!”梅十三倏然拔出方才刺入那俠客肩膀的匕首,這才回頭,頷首道:“圣子?!?/br>“你……”宿殃喉頭發(fā)緊,幾乎說不出話。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書中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在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武俠”背景,對他而言不過是印象中的仗劍江湖、快意恩仇。不管是劇本里熱血傾灑的描寫,還是拍攝中尸橫遍野的場景,永遠不會真的帶給他這種幾乎能震顫靈魂的沖擊。可現(xiàn)在卻……死人了。這些人不會像虛無的文字一樣隨著書頁的翻過而消失,更不會像劇組的群演那樣,鏡頭拍完就能原地毫發(fā)無傷地再站起來。宿殃只覺得自己腦子里嗡嗡作響,一時間什么也無法思考。梅十三上前道:“圣子,屬下正在逼問劍圣墓地圖的下落,請您稍安勿躁?!?/br>宿殃回神,愣了愣,又張了張嘴,卻組織不出語言來。他甚至連臺詞都忘了該怎么背。那人還在謾罵,即使氣息不濟,卻仍舊堅持將那通篇不堪入耳的辱罵和詛咒嘶吼出來。此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聽上去很快便要抵達谷邊的石岸。魔教眾人立刻戒備,將宿殃護在中間。梅十三瞥了兀自發(fā)呆的宿殃一眼,當(dāng)機立斷,反手將匕首送入仍不停謾罵的壯漢心口!宿殃驚道:“十三?。?!”那人的咒罵戛然而止,瞪著眼睛抽搐幾下,掛在樹上不動了。梅十三轉(zhuǎn)身跪在宿殃面前道:“若有人來救,留他活著必成禍害,屬下擅作主張,請圣子責(zé)罰?!?/br>與此同時,一匹白馬出現(xiàn)在石岸高處,背著夕陽,形成一片剪影。馬背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名男子,月白衣衫,以綢巾蒙面,只露著一雙黑如點墨、璨若星辰的眸子,卻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一紅一黃兩匹馬載著同樣蒙了面的一男一女出現(xiàn)在他身邊,隨后是十幾名著裝統(tǒng)一的侍衛(wèi),在高高的石岸上一字排開。宿殃怔忡地看向來人。顧非敵的目光在滿地鮮血與尸體上掃過,最終落在宿殃有些蒼白的臉上,眼中一片沉寂。徐云展見到眼前這仿佛煉獄的場景,和那站在場中似乎纖塵不染的人,瞳孔驟然緊縮。他死死攥著韁繩,關(guān)節(jié)發(fā)白,咬著牙沉聲質(zhì)問:“這……是你做的?!”宿殃思緒回轉(zhuǎn),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地獄般的場景本不是出自他本意,但那句“拉出去看著辦”的命令,又的確是他依照劇本,對梅十三下達的。只不過他料錯了魔教花侍的底線,一手造成了這無法挽回的后果。見宿殃默認,徐云展怒道:“我真是沒想到……你竟會如此行事!我真是……看錯了你!”宿殃扯了扯嘴角,哂笑一聲,終于回想起幾段臺詞:“你們中原武林,看我們魔……神教,不一直都是……如此么?哪來的看錯?”聽到這話,徐云展氣得就要拔劍。卻被顧非敵一掌按住手腕。空氣中,血腥氣彌漫,宿殃越來越壓不住反胃的感覺。他咬牙扭頭,沖梅十三道:“這里……太臟了,我待不下去。晚上湖對岸扎營?!?/br>說完,他猛地轉(zhuǎn)身,抬手捂著嘴,運起惜花步,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綠洲灌木叢中。徐云展怒道:“非敵,你不要攔我,我要下去將那群魔教孽障盡數(shù)殺了!”顧非敵沉聲道:“那他呢?你也要殺?”徐云展咬牙切齒:“他既然如此行事,我便……我如何……我也……”半天放不出什么狠話,徐云展將拔出一半的重劍狠狠撞回劍鞘,頹然坐在馬背上,不吭聲了。顧非敵俯瞰谷中魔教眾人,見他們很快收拾好東西,牽了馬從客舍邊撤離,這才帶著騰云閣眾人來到谷中。他吩咐侍衛(wèi)將樹上綁著的俠客尸體解下來,帶出綠洲,在戈壁尋一塊地方好好安葬。接著他又查看了這些人的行李物品,推斷出這群人是中原烏家寨的莽漢們。“這些年,死在烏家寨手中的百姓也不知凡幾,他們算不得好人,你可順氣些了?”顧非敵將證據(jù)拿給徐云展,試圖安慰自己這位至交好友:“況且,江湖行走這么多年,你也該知道,我們……騰云閣與千楓山莊,也不是什么干凈的……勢力紛爭,甚至朝廷利用,哪個不曾見血?”“我也是沖動了。見他在那情境下竟還一臉無辜的模樣,我……”話到一半,說不下去。徐云展苦笑兩聲,道:“我分明比你年長,卻還要你來安撫,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顧非敵看了一眼馬廄邊正在為愛馬刷毛的霍英,壓低了聲音道:“在他的事情上,你會失了分寸,倒也情有可原。”頓了頓,他又問:“你如今……還那般在意他?”徐云展嘆息一聲:“我既已成婚,英娘便是我要一心一意對待的人,其余的我不該想。更何況……不過是年少慕艾罷了?!?/br>顧非敵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徐云展的肩膀。☆、第34章湖邊的夜晚宿殃一離開客舍院邊,就飛快地運起惜花步,找到一片還算隱秘的灌木叢,弓著身子吐了。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干嘔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他這才漸漸消停下來,挪到湖邊漱口洗臉。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勸自己,這世界只是一個虛構(gòu)的故事,那些人也只是些沒有生命的炮灰角色。原本在原著里、在劇本里,他們都是要死的。這是他們的命運。而且,這是一個武俠世界,將來還有不少血雨腥風(fēng)的事情等著他去參與。兩年后圍剿魔教那場大戰(zhàn)里,死傷無數(shù),那才是真的地獄修羅場。他必須盡快適應(yīng)。此時此刻,宿殃才真實地感受到,出了小玉樓,他將要面對的是怎樣一個殘忍的世界。但是他不能退縮。想要回到現(xiàn)實,他就必須忍耐下來,好好走完這個故事的劇情。宿殃抹了把頰邊的水珠,撐著膝蓋站起身,深呼吸數(shù)次,將滿腔郁氣吐凈。夜幕降臨。荒原的夜晚氣溫驟降,帶來仿佛入冬的寒意。魔教眾人在柳葉湖邊搭起兩道簡單的涼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