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道：“府中尚有王妃與韋妃有孕，不宜見血，宿葛，將夏內(nèi)侍打二十板子扔進(jìn)太仆寺喂馬?！?/br>
“奴才知道了?！?/br>
李琛揉了揉額頭，齊霓裙一時無言，尷尬地坐在一邊。

從一開始，李琛對季妃所說，就是絲毫不信。因為李琛實在是太了解季茹了，季茹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她受的委屈，必然會叫對方受上十倍，李琛看到她刻意打扮著裝可憐，心里只有滿滿無奈，有時候在那些女人眼里，自己不明是非不知真假，自己只要聽從她們的話為她們出頭就夠了。

李琛道：“王妃回去休息吧，你都已經(jīng)把管家權(quán)放了出來，自然不能事事巨細(xì)，這件事不怪你?！?/br>
齊霓裙哽咽道：“妾謝王爺體貼。”

李琛拍拍她的手，叫人送王妃回去。

過了一會兒，宿葛走過來輕聲道：“王爺，賞季妃的東西......”

李琛平靜道：“賞。”

“是，奴才明白了?！?/br>
齊云若像是陷在一個陳年的夢里，一時恍然不知今夕何夕，這是他初到紫陽伯府的時候。

在青枝胡同，他是小主子，下人從不敢多說什么。到了紫陽伯府，他才知道這世上有一類女子名為“娼、妓”，是最為人不齒的女人。

齊云若哭著說：“圓圓jiejie呢？”

照顧他的孔嬤嬤冷冷道：“被夫人發(fā)賣了。”

小云若哭著問：“為什么呀？我要圓圓jiejie喂我吃飯！我要圓圓jiejie幫我穿衣服！我要圓圓jiejie！”

孔嬤嬤把碗扔下，皺眉道：“一個娼籍的婢子，誰管她死活，那個女人一死，那些個人就被夫人全交付人牙子發(fā)賣了，全是往西北苦寒之地賣的，他們這輩子都回不來了?！?/br>
小云若愣愣道：“回不來了，跟阿娘那樣回不來了......”

孔嬤嬤最生氣齊云若提起生母，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再不要讓那個娼。妓的名字出現(xiàn)在我們伯府！”

小云若被嚇得連哭都不敢哭，哽咽著吃完了飯。

新環(huán)境對他來說很恐怖，沒有阿娘，沒有圓圓jiejie，也沒有背著他跑的阿成哥哥，孔嬤嬤自來隨他哭，等他哭完。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云若明白哭是一件無用的事情，他也學(xué)會了從身邊人的目光中發(fā)現(xiàn)對自己的嫌惡，他比在青枝胡同里的小院子更等不到父親的到來，久而久之，父親這個概念在他心里慢慢消失了。

齊云若站在小云若身后，看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長高，他始終活在紫陽伯府最外圍那個圈子里，他再也不能像七歲之前，一邊奔跑著在院子里放風(fēng)箏，在看見那個溫婉女子時笑著撲到她懷里，抬著頭滿是希冀地問道：“阿爹什么時候來？”

齊云若睜開眼。

身上不知道蓋了多少東西，他只覺抬手掀起被子的力氣都沒有。“醒了？”有一只手伸過來，主人聲音低緩，摸摸他的額頭。

李琛低聲道：“發(fā)汗了。”

齊云若睜一會兒眼睛，又閉上，過一會兒又睜開，再閉上。

天已經(jīng)蒙蒙亮，李琛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喊人進(jìn)來，綠嵐也是一夜未睡，忙走了進(jìn)來。

李琛吩咐道：“等過會兒，問問呂大夫，看你主子能吃什么？可不可以擦擦身子？”

“是，奴婢記下了?！?/br>
李琛回去看了看齊云若，離開觀荷汀洲去上朝了。

齊云若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高熱退了之后，呂大夫不斷道：“這位公子身子太虛了，得好生補(bǔ)著?！?/br>
綠嵐去送呂大夫，宿葛已經(jīng)去叫庫房拿人參和燕窩了，流蘇給齊云若穿好衣服扶他出去坐著，兩個小丫頭在收拾床褥。

齊云若披散著頭發(fā)，頭痛欲裂，流蘇給他端水潤唇，齊云若開口問道：“昨日怎么了？”

流蘇輕聲嘆道：“主子突然暈倒，把我們嚇壞了?！?/br>
小珊和小玖收拾好了床，問齊云若是不是要去躺下。

齊云若疲憊地點(diǎn)點(diǎn)頭，被扶著回到床上，后背墊著兩個枕頭，靠坐著等著喝完藥再睡。

齊云若吃不下東西，前些日子的蓮子還有剩，勉強(qiáng)喝完半碗粥，接著就是一碗苦澀的湯藥，齊云若灌下去后胸腔一片惡心，吃了兩個梅子才按了下去。

午后季桓來訪，季桓這幾天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苦讀，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還是月牙兒出門的時候聽見人說，霜秋院里的夏公公昨日上午帶著一腦袋血從觀荷汀洲出去，晚上就給打了板子扔出去，回來跟季桓一說，季桓嚇了一跳，忙來看齊云若。

齊云若睡到中午，下午坐在床上看書，季桓幾步走過來，看見他蒼白的臉，心里就是一涼。

齊云若笑笑，“季哥哥來了?！?/br>
季桓嘆道：“怎么幾日不見，你就成了這個樣子?！?/br>
齊云若拉著他的手問道：“哥哥哪日動身？”

季桓道：“也就這幾天了，剛好，我父親升任兵部尚書，我?guī)滋旌蠡厝フ煤线m?！?/br>
齊云若想了想，“兵部尚書，這個官職不小，季哥哥來年科考，想必有所助益?！?/br>
“嗯？”季桓苦笑一聲，對齊云若道：“小齊，對紫陽伯府情形，我是知道一些的，而我家也差不多了，我家里太太是父親老師家的女兒，我父親只是個貧寒學(xué)子，若無老師襄助，也沒有今日。當(dāng)年太太五年沒有生育，抬了我生母為妾，誰知剛有了我，太太就有了季茹，又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太太視我為眼中釘rou中刺，父親歉對太太，又珍愛嫡子，對我不聞不問。我要護(hù)著生母，又要苦讀詩書，可是我生母最后還是不明不白地去了，從那時我就發(fā)誓，以后不管走哪一條路，都要出人頭地，做人上人......當(dāng)時我見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勾走王爺，好提防你的，誰知一見你，我心里就喜歡上了，像是看到了昨日的我。我真心把你當(dāng)做親弟，我真怕了走了，你又想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br>
齊云若鼻翼酸楚，“我一直不知道哥哥心里也有這么多難過的事情?！?/br>
季桓笑了笑，“我早就不難過了，明年我必問鼎一甲，日后天高云闊，只是我不放心你，你是王府的人，王爺不放人，你就要一輩子都留在這里，那些女人，你斗不過?！?/br>
“......那日哥哥問我，為什么不同王爺......”齊云若頓了頓，聲音苦澀“我沒有告訴哥哥，我其實是害怕，我怕像我母親一樣，因為一個男人就把自己的人和心都困在一個小院子里，直到把自己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