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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好啦。厲建國揣著他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把他放在腿上,面對著面,抵著鼻尖問他:哪里好呀?哪里都好啊。蘇晏說。課講得很清楚。人也很溫柔不兇。說話又好聽。厲建國捏他的鼻子:哦豁,我們晏晏長大了,知道聽姑娘說話好不好聽了。蘇晏臉皮薄,哪里禁得這樣逗,臉頰一下漲得通紅,連耳朵尖都紅得透明:“才、才不是……”他不忿,鼓著嘴輕輕錘了厲建國一下,“那個,我就是……她說話的口音,和姆媽很像的……”“這樣啊……”厲建國這才醒悟:剛剛聽譚云介紹林老師籍貫時,地名確乎有些耳熟——現(xiàn)在想來,那的確是他和蘇晏姆媽的家鄉(xiāng)。難怪蘇晏開始還有些抵觸,一聽到她漏出鄉(xiāng)音立刻就溫順成一只幼兔。想來也是,在蘇晏的生命里,“母親”這個角色幾乎是缺位的——九歲之前,他還有姆媽。姆媽走后,他身邊就連一個可以依靠的成年女性都沒有了。林老師這樣,習(xí)慣了照顧弟弟meimei、引領(lǐng)學(xué)生,全身上下散發(fā)著母性氣質(zhì)的女性,對于蘇晏來說,就像巨浪中固執(zhí)閃爍的燈塔,荒原上高懸的北極星,雪夜里熊熊燃燒的壁爐,炎夏午后撕裂悶熱的第一縷清風(fēng)……怎么可能不想親近呢?何況她還有和姆媽一樣的口音。“好不好嘛……”蘇晏軟綿綿的問句把厲建國從思緒中拽出來。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一半是熱切一半是忐忑,看得厲建國心口很疼。“我也覺得她妥帖,”厲建國不舍得讓他焦急,連忙說:“已經(jīng)約好了每周來……”“喲呵!我就知道!”蘇晏一下飛起來,開心得像春天枝頭上蹦跳的小雀。厲建國怕他得意忘形,摔跤或是磕著碰著,忙俯身護(hù)他。被“吧嗒”一聲,在靠近耳根的地方印下一個濕濕熱熱的吻:“厲爸爸最好啦!”如果厲建國知道這位林老師能多大程度地改變蘇晏的人生,他必然不會這樣掉以輕心。然而即便是蘇晏眼里全知全能的厲建國,此刻其實(shí)也不過就是個快十五歲的小屁孩??慈说难酃獠⒉粔蚨荆矝]有預(yù)測未來的能力。他又跟了兩節(jié)課——后來也時常突然choucha——非但始終沒有察覺出林老師有什么了不得的狼子野心,反而覺得這個老師為人肅整謙和,脾氣和軟但對蘇晏又不會太過縱容,專業(yè)能力更是沒話說,應(yīng)試教學(xué)已經(jīng)被五年中考、高考印證了的優(yōu)秀,但她也不僅局限于考試,總能從的材料中引申出去,講更多的名篇、講作者的生平逸事、講人生的道理……所謂傳道授業(yè)解惑不就是這樣?厲建國很滿意。蘇晏的成績更增添了他的滿意:林老師接手之后,蘇晏幾次語文小考成績穩(wěn)步上升。迅速沖破及格線,逼近平均分。期末考更是一舉拿下了77.5的高分。77.5!什么概念!比及格足足多出了15.5分!比班級平均還高0.5!厲建國拿著蘇晏的考卷手都在抖,有種養(yǎng)大的豬終于能拱白菜的欣慰感,幾乎喜極而泣——跟五周前做夢都不敢想這么高的分!那時候,誰告訴他能讓蘇晏語文及格,他都能直接劃一套別墅給對方。厲建國的心總算放下來:按照蘇晏的天才程度,只要穩(wěn)住這個語文成績,和他一起上本校的高中是不成問題了。他高興得走路都打飄。對譚云再沒有一點(diǎn)意見,打心眼里服氣——按照要求,一放寒假就為她辦了個無比盛大的晚宴,長輩同輩能請到的都請到了,譚云一襲火紅露背魚尾裙,成套俄羅斯風(fēng)格的粉鉆首飾,襯著她豐腴白凈的皮膚,烏黑蓬松的長發(fā),愈顯得眉目動人,笑靨如花。一進(jìn)大廳,就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diǎn)。這是必然的。她原本已算得是一個頗出色的美人。今日一心想要出盡風(fēng)頭,下了十足的力氣,從服裝到配飾,從發(fā)型到容裝,無一不反復(fù)鉆研,精雕細(xì)琢——光是那套鉆石,就足夠讓人移不開視線卻又無法直視。到場的其他女士也都知道這是她的主場,多少有意無意地避著鋒芒。何況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會場顯然是投她所好:宴請的都是她想看到的人,擺滿她鐘意的花,放著她偏愛的音樂。更何況宴會的男主人厲建國一見她來,立刻丟下相談?wù)龤g的友人,撥開人群快步走過去,彬彬有禮地手臂遞給她,小心翼翼地將她領(lǐng)到會場正中。按照之前的約定,厲建國在眾人面前給足了譚云面子:熱情洋溢的贊美,體貼溫柔的陪伴,第一支舞,以及放任譚云宣稱在對他的爭奪戰(zhàn)中“取得了第一場戰(zhàn)役的勝利”、“度過了最艱難的階段”。他被拖著在刺眼的燈光里展現(xiàn)笑容和風(fēng)度。接受善意的惡意的玩笑、猜測和祝福。應(yīng)付譚云漫無止境的瑣碎要求。鮮花著錦,熏得他頭暈?zāi)X脹;烈火烹油,燙得他坐立難安。只覺得面前的一張張面孔都模糊,只有笑容扭曲又猙獰,逼得人心煩意亂。一時深悔口無遮攔,以至禍從口出;一時又擔(dān)心蘇晏,怕他不慣禮服,別扭難受;怕他不慣吃食,餓得胃疼——也怕他吃得太多,夜里難受;又怕他不慣這樣的場合,被人為難……蘇晏個子小,在人群中難于尋找。厲建國先還看他在與人說話,錯眼就不見,再找不到。頓時心急如焚,度秒如年,一時一刻仿佛被戳在烤架上,心肝脾肺腎里全是燎燎的火氣。待踐行承諾完畢脫出身來,夜已經(jīng)黑透。厲建國忙忙地在人群里來來去去地找蘇晏——好一會兒,才在靠邊的一個小角落里發(fā)現(xiàn)他:蘇晏只身一人,伏在一把絲絨的扶手椅里,靠著巨大的窗,抬著頭,望天上孤懸的明月。半張綢緞屏風(fēng)隔斷他與繁華,柔白的月華為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淡淡的柔光,使得他像所有童話里擁有孤單的小王子。金栗色的軟發(fā)和眼眸,銀灰的禮服,瓷白的皮膚比窗外宛如窗外的細(xì)雪,耳廓和指尖都像能透光……簡直隨時要融進(jìn)這淡淡的月光中,又或者隨著夜氣,散作一縷熒色的煙……厲建國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后悔貪圖好看,給他選顏色這樣飄的衣服。緊著兩步上前把他摟緊:“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蘇晏原本在發(fā)呆,忽然被人這樣抱住嚇了一跳。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小小地“啊”一聲幾乎原地跳起來。“別怕,是我。”厲建國拍拍他的背。“干嘛嚇唬我?!碧K晏沒好氣,抵著厲建國的胸口把他用力往外推。并推不動。這是當(dāng)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