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抬起頭，嘗試著與海涅交流。

    “我在聽。”海涅看著她，“說出來你會好受一些的話，我會做一個好的傾聽者?！?/br>
    元慶呆了呆，長親已經(jīng)知道她是因為什么而來的。

    也是，也許她早就該來了。

    “我想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元慶挺起胸膛，給自己壯了壯膽子，“長親，我想知道這座房子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她被困在這座房子里太久了，她看到的是屋子一成不變的家具，她聽到的是別人口中的傳聞，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好像全無用處。

    她想為自己找到一些價值，而不是乖巧的待在這座城堡里，做一些可有可無的事情打發(fā)時間，日復一日選布料，看著自己的衣柜里多出一件又一件新制的衣裙，卻沒有可以欣賞它們的人。

    “市政廳下令關閉了城門，暫停一切海運交易?！焙Ｄ肓讼?，開口告訴元慶一件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為什么？”完全不知道瘟疫的元慶滿臉不解，在她的認知里，佛羅倫薩是商業(yè)重城，這座城市離不開商業(yè)，而海運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發(fā)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焙Ｄ溃皬暮诤Ｄ且贿吤晒湃四抢锎﹣砹艘环N疾病，已經(jīng)有幾個城市淪陷在疾病之下了。”

    “瘟疫嗎？”

    “是的，一種奇怪的瘟疫。”海涅表情嚴肅起來，“你應該知道，我進行了一個高位預言?！?/br>
    元慶垂下眼簾：“我知道。”甚至比海涅知道的還要早。

    “伊莉絲，我明白你的想法?！焙Ｄ穆曇暨b遠起來，“陸地，工人，陰謀。我預感的太遲了?！?/br>
    “我知道長親的顧忌?！痹獞c低聲道，“牽連到這個卡塞爾的安全，您一定有自己的思量?！?/br>
    “不單單因為卡塞爾，也因為你?！?/br>
    元慶抬起頭看向海涅，長親的灰色的眼睛望著她，她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理解他的話語。

    “你得知道，我們無法干涉正在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情?！焙Ｄ托慕忉尩?，“無論他是好是壞，都與我們無關。”

    “那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一切發(fā)生嗎？長親，我不明白，我們這漫長的生命的價值，就是這樣眼睜睜看著悲劇的發(fā)生，不加制止嗎？”元慶一口氣說出自己的困惑，她沒有等海涅的回答，從一開始它就不是為了等到海涅的回答，只是有太多的話郁結在胸口無法說出。

    “我想從這間屋子走出去，去用我的眼睛看看外面，無論它好與不好，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從別人的口中得知。我曾被困在宮墻之中，做高高在上的公主，現(xiàn)在我不想這么活?！?/br>
    “伊莉絲，我們漫長的生命，不是恩賜，而是詛咒?！?/br>
    “就算是詛咒，我也要搏一搏。長親，沒有人為我們下定論，我們只是不能在活在陽光下，可從來沒有人剝奪我們生的權利?！?/br>
    “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您告訴我，如果不能再活在陽光下，就在靜下心來欣賞月亮的美。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借口，對我來說是，對您也一樣，我不在需要這個借口了?！?/br>
    “您，也不要繼續(xù)被束縛了?！?/br>
    元慶一口氣說完全部，以至于她的大腦空前的冷靜，她看著海涅，想要從他臉上找尋到一絲一毫不同的表情。

    “我知道了?！焙Ｄ玖似饋恚獞c走來。

    “我不反對你與人類交往，伊莉絲。但永遠記住，你與他們的不同。”

    “還有，不要愛上金。”

    他停在距離元慶兩步的位置，身上清冽干燥的清香將她包裹。

    元慶抬起頭，看著那張與金一模一樣的臉，一時間感到震驚。

    她看著海涅，那雙常年平淡的灰色眼睛里似乎閃著什么，可他看不清。

    “長親，您是什么意思呢？”她不禁問出口。

    她的長篇大論，被他一句話輕描淡寫的揭過，只是說了一句，不要愛上金。

    愛上金？

    “金充斥著隨性的魅力?！焙Ｄ鶎ι显獞c的眼眸，“他很難被拒絕“”

    “之后你會明白的?！?/br>
    “為什么不能直接說明白呢？您不如直接告訴我，為什么覺得我會愛上金。長親，您為什么一直把我當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我在深宮之中長大，見識過很多的東西，我還跟隨您學習了那么長時間的知識，您告訴我，我能明白的。”

    “如果你在一切的開頭，就知道了最后的結果，那伊莉絲，接下來漫長的歲月，你又要怎么度過呢？”

    元慶昂著頭看他，“長親，您也不知道嗎？”

    “伊莉絲，我們的生命太久太久了，如果有一天，你發(fā)覺一切都是這樣索然無味，會怎么那么樣呢？”海涅回憶起遙遠的過去，“我也曾從你的年齡度過，也很你一樣，有很多奇怪的問題?！?/br>
    “我也這樣，帶著問題去尋找我的父親，希望能從長者的身上獲得答案。但我的父親只是說，他希望我自己去探尋答案。我去問我的母親，得到的也是一樣的答案。”

    “直到度過漫長的時間，我才明白，他們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因為知道答案反而更加清楚，我需要自己探尋一切。”

    “我還在探索我希望知道的答案，探索金為什么存在，探尋你為什么會來到我的身邊。這是我漫長無垠生命中的不同。也是支撐著我堅持至今的理由?！?/br>
    “如果知道了一切，你還會這樣，擁有渴望，擁有好奇嗎？”

    元慶楞怔住。

    海涅很少說這么多話，也從未提及過關于他父親母親的事情。

    隱約的，元慶覺得現(xiàn)在的海涅很古怪。

    他有些失去控制。

    因為自己嗎？

    第50章 黑暗籠罩之城(二)

    伊莉絲離開了。

    海涅靠著座椅, 疲倦地按住眉心。

    一直以來克制的情緒與欲望，這一刻有了松動的跡象。海涅感到煩躁，他一揮手, 面前的書卷翻開。他最近在整理與謄抄之前的備忘錄, 一是為了更加妥善的保存，另一方面，海涅也借著這次的機會整理自己記憶之中與金有關的那一部分。

    恰好，他剛整理到幼年時期與母親一起生活的階段。

    海涅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他是天生血族, 是同為吸血鬼的母親伊麗莎白·卡塞爾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更特殊的一部分，來源于他的父親西澤爾·愛德蒙，一個來歷神秘的賞金獵人。血族族群里有傳言, 說海涅其實是吸血鬼與人類結合誕生的孩子, 可在少年海涅的記憶之中, 父親的樣貌直到他徹底的消失, 也從未有所改變，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人類該擁有的壽命。

    “主人?！焙诎抵懈‖F(xiàn)的亞倫打斷了海涅的沉思。

    海涅沉了沉思緒, “發(fā)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