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強(qiáng), 他臉上的疲憊格外明顯。

    前一天開了上千公里的車，只睡了不到五個鐘頭，今天又工作到這個時間，想也知道他有多累，路檬的心卻一下子就軟了，無論她有多生氣多失望，都舍不得讓他辛苦。吃羊rou火鍋原本就是氣話，她哪會真的逼迫他。

    趕在電梯閉合前，路檬接連叫了兩聲“裴湛”。

    裴湛按住電梯，問：“怎么了？”

    “回去吧，我不想吃了?！?/br>
    習(xí)慣了她的反復(fù)，裴湛倒不意外，只問：“你不是餓了嗎？要不去吃別的？”

    路檬搖了搖頭，強(qiáng)行把一心想往外頭奔的裴路路拽進(jìn)了電梯：“累。不想出門?！?/br>
    “那叫外賣？”

    路檬按下12層，揚(yáng)起臉問：“你當(dāng)真沒看出來我不高興？”

    裴湛沒講話，牽起了路檬的手，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他當(dāng)然能看出她不高興，然而卻想不出該怎么讓她相信自己的本意并非是將她藏在暗處。

    沒等他想出怎么哄女朋友，路檬又說：“不止你mama你姑姑，連裴赫昨天都微信我，問你是不是對樂施有意思?！?/br>
    “……”

    路檬向來受不了沒事就吃醋、熱衷質(zhì)問男朋友和女同事是怎么回事的女人，可生生忍了一整天，她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你對向你表白的女人一直都很冷淡，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是，包括……我從沒見你在乎過誰有沒有臺階下，怎么就偏偏愿意替樂施解圍？你明明從來不吃羊rou的?！?/br>
    路檬本想說“包括我”，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當(dāng)年裴湛那樣冷臉對她，她傷心歸傷心，卻并沒真的怪過他，因?yàn)樗l都一樣絕情。發(fā)現(xiàn)他對樂施這樣不同，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裴湛覺得路檬這話說的有些奇怪，一時又想不出哪里不對。

    路檬一瞬不瞬地看著裴湛，見他蹙起了眉頭，遲遲不開口，又反問道：“你要說的不會是你和你mama關(guān)系不好，幫樂施是故意和她唱反調(diào)吧？”

    “當(dāng)然不，我又不是小孩子。”

    裴湛一貫高傲，前一段見到好友江東為了女人失魂落魄，很是瞧不上，卻不想自己也會有不知所措、有口難言的一天。

    大伯母出身名門，而mama的父母只是很普通的老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從一嫁過來她就處處和大伯母攀比。

    堂哥隨大伯母姓司，他姓裴，爺爺奶奶卻更器重堂哥，這更讓mama感到不平，總疑心爺爺奶奶偏心是因?yàn)榕峒腋炯沂鞘澜弧榱藫岅P(guān)注，她不但把他丟在爺爺奶奶家生活，更有意無意地跟爺爺奶奶提什么他才是唯一姓裴的正經(jīng)孫子。

    讓人難以理解的是，mama一邊說大伯母高傲、眼高于頂，一邊又不斷提醒他少和家境平平的女孩子接觸，說現(xiàn)在的漂亮女孩找男朋友時大多懷著靠婚姻跨階級的心思，遠(yuǎn)沒有當(dāng)年的她那么單純。

    不用想也知道，被mama知道自己的女朋友連交學(xué)費(fèi)都成問題，還要休學(xué)賺錢給家人，一定會強(qiáng)烈地反對，用盡一切方法來干涉。

    他跟父母不親近，無所謂自己將來的另一半他們滿不滿意?？膳笥涯昙o(jì)小又羞澀，他們才剛在一起，這份關(guān)系根本經(jīng)不住半點(diǎn)風(fēng)雨，他不想同旁人提，就是擔(dān)心傳到mama的耳朵里，他工作太忙，怕一時照顧不到讓她受委屈。

    不出所料，昨天樂施探病時他的舉動稍稍反常了一些，mama就立刻出面干涉，打電話問余航就算了，竟還會私自聯(lián)系她。

    他昨天在病房那樣做，本是想轉(zhuǎn)移mama的注意力，他跟樂施面都沒見過幾次，mama折騰不了多久就會打消疑慮，樂施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或許是關(guān)心則亂，他瞞了一大圈本是想保護(hù)他們的關(guān)系，反而令女朋友氣惱疑惑，裴湛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蠢笨、質(zhì)疑自己的決定，卻手足無措地想不出該怎么哄她高興，讓她相信自己。

    超負(fù)荷的工作、意料之外的煩擾讓裴湛滿心疲憊，他無法對著這個單純敏感的小女孩講實(shí)話，說什么“我mama看不上你”，只能賠著笑說：“我見都沒見過樂施幾次，你怎么會因?yàn)樗嘞?？上次那個人送的湯我不喝你說不對，這次喝了你也說不對。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才能討到你的歡心？”

    “上次那個漂亮jiejie是喜歡你的人，你拿她跟樂施比？你覺得樂施也對你有別的意思？”

    “她有沒有別的意思不關(guān)我的事兒，跟我有關(guān)的只有你?！迸嵴渴掌鹜嫘Φ目谖牵Z氣認(rèn)真地說，“我只想護(hù)著你?！?/br>
    “你就喜歡柔弱溫順的？能激起保護(hù)欲？”接到裴湛mama的電話，驚覺“余檸”的人設(shè)和樂施相似，路檬滿心別扭，她并不將樂施放在眼里，可因?yàn)榕嵴窟^去從沒正眼瞧過那個不柔弱不溫順的自己，面臨坦白，路檬更覺心虛。

    裴湛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怕答錯，斟酌了再斟酌，才小心翼翼地說：“我就喜歡你?！?/br>
    下了電梯，裴湛正開門，手機(jī)響了，打來電話的居然是樂施。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裴湛與她沒什么私交，即使是公事上出了問題，她也該找?guī)ш?duì)的人。他本不想搭理，可又怕拒聽更要被路檬誤會，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

    “裴先生，這么晚了，打擾到你了，我有事情想跟你說?！?/br>
    “有事找領(lǐng)隊(duì)，他會解決。”為了澄清，裴湛的態(tài)度比平常更冷。

    樂施不知是不是被這語氣嚇到了，竟啜泣了起來：“我找你是私事。你mama剛剛給余航打電話，問我跟你是不是……余航打給我，提醒我以后做事注意分寸，這真的讓我感到很難堪。我去探病只是想表示感謝，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跟領(lǐng)隊(duì)磨了半天，才要到了你的住址，現(xiàn)在就在你家樓下，你能不能聽我解釋，我真的很怕被人冤枉。以你的地位或許想象不到，企圖勾引老板這樣的流言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有多可怕?！?/br>
    裴湛本不想理會，一轉(zhuǎn)頭看到路檬正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又改口道：“你等一下，我這就下去?！?/br>
    掛上電話，裴湛說：“陪我下去一趟。”

    為了證明自己，裴湛將不明所以的路檬強(qiáng)行拽了下去，見到樂施，路檬一怔，但她遠(yuǎn)沒有看到他們牽著手的樂施訝異。

    mama剛給余航打過電話，余航就向他匯報了。那通電話是他授意余航給樂施打的。他讓余航提醒樂施自己習(xí)慣將公事和生活分開，用心工作就好，不需要做多余的事表達(dá)感謝。這既是為了她好讓mama不再注意她，也是敲打她?？刹恢怯嗪蕉嗔俗?，還是年輕的女孩都愛胡思亂想，明明沒提別的，她竟再次哭哭啼啼地找上了門。

    樂施愣了許久都沒講話，路檬想抽出手，裴湛卻緊握著不放。他看向眼圈通紅的樂施，客套地說：“我替余航跟你道歉，他不會講話，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