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休說趙破軍只不過是趙王中護(hù)衛(wèi)的一個百戶，縱使是趙王本人，倘若皇帝要對顧家如何，身為皇子莫非還能伸手援救不成？

    恍惚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一針沒一針心不在焉地做著針線。幸好從前顧夫人在這上頭對她要求極其嚴(yán)苛，稍有針腳不整齊便是重做，如今本能既在，飛針走線之間倒不曾出過差錯。就在她一面縫制衣裳，一面心中思量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姑娘，綠萍jiejie來了。”

    章晗聞言一愣，慌忙丟下手中的針線活站起身來，下一刻，綠萍就打起簾子進(jìn)了屋。她笑吟吟屈膝行過禮，隨即就上前說道：“太夫人讓我來知會表小姐和您一聲，明日是六安侯府四爺生日，請了不少客人，太夫人讓表小姐和您都預(yù)備預(yù)備，到時候一塊去?！?/br>
    此時此刻，章晗只覺得心頭劇震，隨即立刻若無其事地笑道：“除了jiejie和我，可還有別人？”

    “大夫人身上不好，大小姐二小姐都不去。二夫人要主持家務(wù)，所以除了表小姐和晗姑娘，就三小姐跟著去?！?/br>
    第三十二章 世交

    六安侯府位于戶部街和火瓦巷交界，距離中城兵馬司和上元縣衙都不遠(yuǎn)。已故六安侯王元隨著當(dāng)今皇帝東征西討，登基之后又屢次從大軍北征為先鋒，因而當(dāng)年第一次北征回朝時就獲封六安侯，更賜下了這座六安侯府。

    這位侯爺生性豪爽，最喜飲酒，對于約束部屬上頭卻總有些不甚得力，幾次為御史彈劾，皇帝都優(yōu)容不問，故世的時候追封許國公。如今襲爵的乃是六安侯長子王成，他和顧振幾乎是先后沒的父親，奉旨襲爵也是在一塊兒，只他年紀(jì)略大一歲，父喪前已經(jīng)娶妻，雖無子女，膝下還有三個弟弟。今次過生日的乃是最小的一個王廣，僅僅四歲，王元去世的時候他還只有一歲多?，F(xiàn)如今喪期一過，王成為了寬慰母親，不免大cao大辦了一回。

    前頭王成親自接著男客，后頭六安侯夫人呂氏便在二門迎接一眾誥命女眷。太夫人帶著顧鈺和張琪章晗一下馬車，眼尖的她立時瞧見了，自是笑吟吟迎接了上來，屈膝行過禮后就笑道：“還以為必然是武寧侯夫人來，誰知道竟是把太夫人您給驚動了。若是您早早讓人通個信來，就是娘也必定要在這兒迎接您的?！?/br>
    “就怕你們一家俗禮多，我這才悄悄地過來，驚動她干什么？”見呂氏要打發(fā)人去知會六安侯太夫人，太夫人連忙擺了擺手，又沉下臉道，“聽說你娘如今消瘦得厲害，我去看看她也是應(yīng)該的，不要這么多禮數(shù)。”

    見顧鈺帶著張琪章晗一塊上前行禮，呂氏慌忙一個個攙扶了起來，又拉著張琪和章晗瞧看不止，太夫人又笑道：“鈺兒你認(rèn)識，她們倆你沒見過，一個是我外孫女，一個是我干外孫女。論理她們身上有孝，不該帶她們來見客，但想著你娘女兒一個個遠(yuǎn)嫁，身邊四個都是兒子，未免不會開解人，我索性帶了她們來，也給你娘解解悶。我可說好了，別家人可是不讓她們見的?！?/br>
    “好好好，太夫人您說一不二，我都記下了還不成嗎？”

    六安侯夫人呂氏也是個做事爽利的人，當(dāng)即讓兩個mama在這兒先頂一頂，自己親自在前頭領(lǐng)路，又免不了笑著向張琪和章晗東拉西扯地問了好些話。待轉(zhuǎn)過夾道來到一處穿堂外頭，她打發(fā)了一個mama先去稟報(bào)，隨即就說道：“也幸虧您惦記我娘，這兩年人精神差了好些，別人來都不耐煩走動，有您寬慰兩句，興許真能排解排解。”

    一行人到了正房外頭，早有丫頭高高挑起門簾在那兒等著。呂氏親自領(lǐng)了太夫人進(jìn)門，見是一個丫頭攙扶著自己的婆婆迎出來，她就笑道：“娘，可不怪我，是太夫人硬是親自來看您，又不讓我盡早通報(bào)一聲?！?/br>
    “這怎么過意得去?！?/br>
    太夫人知道此前給丈夫服喪期間，六安侯太夫人幾乎足不出戶，雖說兩家交情匪淺，可她是長輩，沒有名頭登門總是于理不合。此時此刻，見六安侯太夫人崔氏鬢發(fā)黯然無光，比起兩年前何止蒼老了十歲，她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出口說道：“怎得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嬸子！”

    六安侯王元當(dāng)初和威寧侯武寧侯兄弟平輩論交，因?yàn)槟觊L，常常被顧家兩兄弟稱呼一聲大哥，一來二去，崔氏常常上兩家侯府，也就隨著王元叫太夫人嬸子。此時此刻見太夫人看著自己那震驚的臉，她忍不住死死攥著太夫人的手，眼淚又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自己喪子之后不多久，崔氏便喪了夫，太夫人那會兒心中難過，自然不愿意傷心人遇傷心人。然而，她終究經(jīng)歷的風(fēng)雨多些，從前也經(jīng)歷過喪夫之痛，漸漸也就熬過來了。這會兒她見崔氏傷感，忙笑著說道：“看你，都是四個兒子的娘了，還是從前那樣子，沒見你媳婦還在這么？今天是你家小四過生日，快別傷心了！除了鈺兒，我還帶了兩個你沒見過的孩子來，鈺兒，瑜兒，晗兒，都來見過六安侯太夫人！”

    崔氏微微一愣，見顧鈺帶著兩個面目陌生的少女上來給自己見禮，兩人都是通身素色，她想起之前傳來的消息，頓時恍然大悟。想起太夫人先喪夫，又連著沒了長子和次女，卻比自己瞧著還豁達(dá)些，她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慚愧，隨即便上前去扶了人起來。見過多回的顧鈺不過是笑問了兩句，卻拉著張琪和章晗左看右看，尤其是亭亭玉立如同出水芙蓉的章晗，更是讓她贊不絕口，得知是顧夫人教導(dǎo)多年的干女兒，她方才詫異了起來。

    瞧著兩人言行舉止，那個親生女兒竟完全被這個干女兒比下去了！

    呂氏見婆婆不似從前那樣無精打采，心里也總算是松了一口大氣。陪著太夫人和崔氏進(jìn)了屋子，她又笑說了好一陣子的話，最后便因外頭連番客人前來，告退了出去。見她一走，太夫人就語重心長地對崔氏說道：“虧得有你這媳婦里里外外主持，否則你如此倦怠，被人看見知道的說你哀毀過度，不知道的卻得背后編排你兒子媳婦不孝！須知你家里還有三個兒子尚未婚配，你這個當(dāng)娘的就是為了兒子，也得打起了精神來！你若有什么萬一，難道想讓你那小兒子依附長兄長嫂過活？就算他們再好，日久天長總不如你這個母親！”

    崔氏自從成了未亡人，便再不見客，娘家人離著遠(yuǎn)也不可能勸她，如今聽到太夫人這番訓(xùn)誡，她想到這兩年傷心之余，竟是連從襁褓中漸漸長大的小兒子都有些忽略了，不禁更是心中不安，叫了一聲嬸子之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顧鈺和張琪章晗見太夫人在責(zé)備過后，又規(guī)勸了呂氏幾句，隨即反客為主吩咐人來打水服侍崔氏洗臉，顧鈺和張琪都有些微微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