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長年吃緊，所以除卻從南邊運錢糧過去之外，衣裳也是緊缺的。您送去的這衣裳鞋襪他到時候和府里要送過去的東西匯總之后，會一并送去，只是如今還得再等幾天。聽說章姑娘針線好，能不能再用這兩匹布多做幾套衣裳？我也知道這唐突得很，可世子說，王妃這些年在王府，每逢空閑，常常和王府女眷一塊織布量布裁衣，而各家軍屬亦是如此，年底匯總了之后分賞各家軍戶，就是咱們這些身在京城的，每年四季捎帶東西的時候，也常常要加上些衣裳。章姑娘做上一兩套，回頭就是直接給您父兄也是好的?！?/br>
    太夫人早就聽說過北地趙王治軍嚴謹，王妃更是對趙王中護衛(wèi)的眾多軍士優(yōu)撫有加，之前本以為這位單mama是趙王世子派來賞賜什么東西的，此刻方才恍然大悟，暗想就算趙王府一貫如此，這趙王世子也呆氣了些，章晗人還在京城，往北邊送東西也要算上她一份。

    而章晗在愣了片刻之后，立時含笑說道：“既然王府一直都是如此，那我也應(yīng)該幫忙。橫豎我平日閑來無事，mama過一陣子盡管來拿衣裳?！?/br>
    “那我這就回去稟報世子?！眴蝝ama笑著起身屈膝一禮，見太夫人讓人拿賞錢上來，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我矯情，實在是王妃從前遣我照拂世子爺?shù)臅r候就說過，無功不受祿，太夫人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br>
    此前因福生金銀鋪的事情，太夫人不免對留在京城的趙王世子陳善昭分外留意，知道單mama是其身邊的心腹保母，此時也就不再強求。正巧楚mama報說廚房新蒸了棗糕，她便笑著吩咐道：“既這樣，我也不讓你為難，這棗糕帶一盒回去慢慢吃，也算是讓你跑了這么一趟?！?/br>
    單mama笑著應(yīng)了。等到她一走，太夫人便看著章晗嘆道：“這位趙王世子……也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氣，理直氣壯丟了這么些針線活給你做?！?/br>
    “沒事，閑著也是閑著。”章晗說著便端詳著桌子上那兩匹松江標(biāo)布，隨即就若有所思地說道，“只是，這松江標(biāo)布聽說比絲絹還貴，這衣裳可是耗費不菲?！?/br>
    “誰說不是？必定是趙王世子又犯了書呆子習(xí)性，皇上賞賜的東西自己不裁兩件新衣穿，到外頭看著也像是天子恩典，卻是要你做了衣裳送去保定府。”

    別人笑陳善昭呆，然而，等到章晗讓碧茵芳草把這兩匹布搬回了東廂房，打發(fā)了兩人出去，親自拿著量衣尺開始裁布匹的時候，她果然在一段段裁下來之后，竟是在其中一匹的中間發(fā)現(xiàn)了一張字條，一時呆了一呆。

    盡管想到陳善昭興許也會和她一樣想方設(shè)法地傳遞消息，可她有多小心，哪像這家伙如此大剌剌的直接在標(biāo)布里頭塞字條？想到這里，她也顧不得慶幸自己連碧茵和芳草都遣開了，一把抓著紙條先塞進了懷里，隨即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待平復(fù)了些，她心里方才約摸明白了過來。倘若是送些別的綾羅綢緞，興許收在箱籠，興許會暫時太夫人收著，更興許直接壓在顧家的庫中。也只有松江標(biāo)布，而且又讓她立時剪裁衣裳急等著送保定府，這才一定會到她的手上，縱使被人看見也是被她身邊的人看見。

    這家伙，便如此篤定她能管住身邊的人不多嘴？

    鎮(zhèn)定自若地將一匹布按照尺寸一一裁剪好了，章晗這才叫了碧茵和芳草進來，讓她們將這些一一晾曬到外頭院子里去透透氣。等兩人抱著大堆東西走了，她這才回到羅漢榻上，取出袖子里那張字條飛快掃了一眼。上頭密密麻麻地蠅頭小楷，猶如大理寺少卿景寬的履歷。

    “景寬，字宏闊，山西大同人，洪正二年進士，歷吏科給事中至大理寺少卿，為官清正風(fēng)雅，交游廣闊，然只好文史清談，鮮少涉足時政?！?/br>
    在這幾行字之后，卻是稍稍空開了一些，以同樣的字跡加上了四字批注——“附庸風(fēng)雅”。不知怎的，她看著不禁撲哧一笑，隨即忙收起了笑容繼續(xù)往下看。果然，后頭緊跟著的內(nèi)容卻有些驚心動魄。

    “曾納一妾，錦衣衛(wèi)先指揮使滕青乳母之女，恰于滕青棄市前一日病故。與詹事府少詹事吳秋同年，份屬多年至交。秋，亦二年進士，先貴妃族親，不在五服?！?/br>
    章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本就覺得張昌邕才剛到京城，就有同年來訪，未免太過消息靈通，然而趙王世子打聽來的消息如此詳盡，細細思量這些訊息，不免讓人心中驚悸。定了定神后，發(fā)現(xiàn)后頭還有內(nèi)容，她連忙仔細又往下看。可這一回看完，她卻有些哭笑不得。

    “本有意由趙居中聯(lián)絡(luò)，奈何關(guān)心則亂，已令其監(jiān)視張。制衣之事，實屬無奈，望卿海涵。然卿之辛苦，將士蔽體有衣，大善！”

    趙大哥，你真不該留在京城！跟著這么一位主兒，被他坑死你都不知道！

    “meimei！”

    章晗在心里腹謗了一句，一個不留神，突然聽見身前響起了一個聲音。她一個激靈險些跳了起來，等看清楚身前是張琪，她才松了一口大氣，可按著胸口正要坐下，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間把那張字條給露了出來。

    張琪眼尖瞧見了，頓時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沒什么，不過是我寫著尺寸對照的！”章晗隨手把字條往懷里一塞，見張琪先是滿臉的懷疑，隨即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的樣子，她頓時沒好氣地說道，“真沒什么大不了的，大驚小怪！”

    見章晗別過了腦袋去，張琪頓時笑嘻嘻地坐下來挽住了章晗的胳膊，把頭湊了過去眨了眨眼睛道：“我又沒說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又不會對外人去說，你這么緊張干什么？”

    見章晗這才扭過頭來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她這才偃旗息鼓舉手道：“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這個趙王世子真是不體恤人，要人做衣裳，送一匹標(biāo)布來也就罷了，還偏偏一送就是兩匹，這不是成心一個月都不讓你出門嗎？要不，我?guī)湍阋粔K做？”

    被張琪這么一說，章晗也覺得陳善昭沒事送兩匹布確實是古怪，可仍是先按捺了這念頭，只對張琪嗔道：“你的字都練好了，那些詩文都背誦完了？我之前教你的禮儀你都熟悉了？還有賬冊……”

    “好了好了，我不幫忙，不幫忙還不行么？”

    張琪被章晗說得立時苦了臉，最后不得不在章晗那目光下垂頭喪氣回了南屋去練字。小時候她還羨慕張瑜和章晗有名師教導(dǎo)，可自己真的被章晗這么嚴格要求，她卻不由得慶幸自己沒經(jīng)過章晗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日子。

    而章晗等到張琪一走，卻是立刻又拿起那另一匹布，若有所思想了一想，就又抄起剪刀一一裁剪了起來。然而，直到最后，她才看到最里頭卷起的那一層躺著一張小字條。這一次，外頭突然傳來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