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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后,她就只聽頭頂傳來了趙王淡淡的聲音:“都抬起頭來。” 抬起頭來的章晗見趙王若有所思地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盡管心下異常緊張,可想起自己進京之后,也不知道見過多少達官顯貴,便是皇帝也曾經(jīng)見過一面,如今這位哪怕在外頭再威名赫赫殺名遠播,但不論如何都是自己的公公,她須臾就鎮(zhèn)定了下來。 而趙王見章晗眼神清明神情坦然,端詳了好一會兒就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很好,不似那些扭扭捏捏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庸脂俗粉,到底是將門之女,都起來吧?!?/br> 這一句評價讓章晗為之心神一松,當即隨陳善昭站起身來退到左手邊垂手侍立,緊跟著,她便聽到趙王徐徐開口說道:“善昭,你之前在你皇爺爺面前大放厥詞,雖是你皇爺爺不曾降罪切責,但以下犯上,不可不罰。今日你新婚之際,我也不罰你別的。等你這傷再將養(yǎng)幾天,便抄孝經(jīng)百遍,你可心服?” “是,兒子認罰?!?/br> 見陳善昭低頭應(yīng)是,趙王微微頷首,又看著章晗說道:“章氏,你既然已經(jīng)入了門中,今后這王府的內(nèi)務(wù)人事便全數(shù)由你cao持,一應(yīng)銀錢支出亦是全都交由你之手。切記決不可再任由他一擲千金買那些故紙堆,平日亦需時時規(guī)勸管束,讓他知曉身為世子之責。” 對于趙王徑直就把府中人事連同賬目的大權(quán)都交給了自己,章晗雖心中有些意外,但仍是躬身應(yīng)命??哨w王所說的規(guī)勸和世子之責,她卻著實覺得有些荒謬滑稽,可既然不能斷定趙王是真的這個意思還是在演戲,她自然不會盲目地露出破綻,依舊連聲應(yīng)是。 等到趙王訓誡完了,她和陳善昭便向著趙王妃的空位再次行了禮,旋即就是和陳善嘉陳善睿見禮。前者她已經(jīng)是極熟了,后者卻還是第一次見,只見那比陳善昭陳善嘉兄弟更年輕的臉龐上,赫然掛著幾分兩人少見的傲氣,而且也不知道是否她的錯覺,那一聲大嫂聽在耳中,竟是有些硬邦邦的。 這一番見禮之后,便是敬獻新婦給舅姑的禮物。章晗復(fù)又向趙王行過禮后,便從身后侍立的沈姑姑那兒接過了一個雕漆托盤,雙手捧著到趙王面前雙膝跪下說道:“父王,妾身知道您南征北戰(zhàn),乃是不世出的名將,而北地入冬之后卻又苦寒,所以預(yù)備了這一對冬天馬上射箭用的護手,以及一對護腿暖膝?!?/br> 趙王聞言便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他伸出手去拿起一個護手在手上套了一套,見尺寸正好,他不禁有些失神。他還清晰地記得,從前妻子過門的時候,送給自己的是一件千針萬線縫制的軟甲,恰是合了他的心意,婚后兩人琴瑟和諧,趙王妃體貼入微,什么事情都能預(yù)先替他考慮到,從軍袍到貼身的衣裳更是全都是不用外人之手。沒想到,今日兒媳過門之后,卻是沒送鞋襪,而是送了這種更合他心意的東西。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尺寸的?” 見趙王放下東西,面色亦是平和,章晗便抬頭說道:“回稟父王,家父曾經(jīng)得父王賞賜一對用過的舊護手,所以妾身才做了這樣一對護手。而護腿暖膝是可以調(diào)節(jié)松緊的,卻是無需擔心尺寸不對。冬日太冷,若用革容易開裂,妾身都是用的鞣皮,希望父王能派得上用場?!?/br> “你很用心。” 盡管只有這四個字,但章晗仍是心中一寬,待到起身后退到一旁,又從沈姑姑手中接過另一個雕漆托盤,她方才依樣畫葫蘆又送到了趙王面前,這一次則抬頭說道:“妾身聽說母親舊有胃寒,因而便縫制了這一件貼身暖襖,并不是什么名貴的料子,只取其實用,希望能夠敬獻給母親聊表心意?!?/br> 趙王見托盤中一件樸素的黃褐色小襖,伸手一摸,知道是用了厚實的松江大布,不是更貴重的標布和絹帛綢緞等等,正合了素來節(jié)儉的妻子習慣,當即又點點頭道:“好,等我北歸之日,便替你捎帶給王妃。” 這送給舅姑的禮物都好好地送出去了,章晗心中舒了一口氣,回過身之際,見陳善昭亦是含笑看著自己,那眼神中滿是贊賞,她頓時垂下了眼瞼,暗想沈姑姑和單mama那樣的表姊妹關(guān)系,又將未來公婆的習慣等等都告知了自己,若還預(yù)備不出這些稱心如意的東西,她也就太笨拙了。等到送出給陳善嘉和陳善睿的見面禮時,她一個送了一雙結(jié)實耐磨的靴子,另一個則是佩劍的革帶,兩人亦是齊齊謝過。 如是一番,自少不得又耗費了好一會兒,待到趙王吩咐兩人回房后盡快用過早飯更衣進宮,卻已經(jīng)早就過了辰初二刻。一回到自己房中,就只見盡管喜燭等等已經(jīng)撤去,但大紅羅帳還在,用完飯之后,陳善昭有意借著身上重傷初愈,讓章晗親自替她更衣。然而趁著她低頭束著玉帶的時候,他卻是突然低了低頭,輕聲說了一句話。 “你剛剛打動了父王,到時候見皇爺爺?shù)臅r候,千萬也要給父王和我長長臉。想當初秦王世子妃第一次面圣,卻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險些連棗栗盤都打翻了,鬧得她直到如今還在宗室之中抬不起頭來,以至于別人對世子之位也有了非分之想?!?/br> 陳善昭說得隨便,然而,當章晗一身世子妃禮服隨趙王和陳善昭踏入乾清宮,在眾多宮女太監(jiān)的注視下拜見皇帝的時候,盡管她此前也曾經(jīng)在長寧宮見過一次皇帝,但場合不同,那種緊張的壓力也截然不同。雖說她不曾在捧獻棗栗盤和禮物的時候出丑,但當皇帝不問陳善昭,卻向自己問起陳善昭昨晚的情形時,她仍然忍不住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知道皇帝定然問的不是男女之事,她頓時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氣。 “回稟皇上,世子睡下之后,妾為防有失,親自為其把過脈,確信脈象平和并無不妥,便一直都在旁邊守著世子,但最后……一不小心還是睡迷了過去?!闭玛献笏加蚁耄詈筮€是決定半真半假,不把單mama的事供出來,此刻頓了一頓,她便低下頭說道,“是妾疏失了。” 昨夜趙王世子和世子妃最終圓了房,皇帝已經(jīng)是得到了稟報。此時此刻聽到章晗這有些赧顏的陳情,他忍不住瞥了陳善昭一眼,見那書呆子亦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著頭,他頓時搖了搖頭,隨即笑著說道:“罷了,這書呆子執(zhí)拗起來,要壓服他卻難。只是章氏,朕把他這個朕最看重的皇孫都交給你了。從今往后,你得牢牢看著他,別讓他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則,朕可唯你是問!” “是,妾謹遵圣命!” 章晗才答應(yīng)了一聲,旁邊的陳善昭就忍不住站了出來,深深行禮后便滿臉尷尬地說道:“皇爺爺,您是知道孫兒性子的,這萬一孫兒犯了呆性,和她卻是無干的……” “夫妻本是一體,何來無干之說?你要是體恤你的世子妃,就給朕收斂一些,如此你父親北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