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此刻，倘若孫念熙再不知道大勢已去，那么，她就不是遲鈍而是愚蠢了。之所以能苦苦支撐了這許久，都是因為她心里還好歹存著那么幾分念想，以為陳善昭只是因為顧忌章晗這一胎是皇帝的第一個重孫，于是不好就此給人什么刺激，卻不想從頭到尾就徹徹底底是自己的癡心妄想。一時間，她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整個人就這么軟軟癱倒了下去，一時間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晟才不會去管這個陷入了絕望之中的女人，一聽這曦字原來是自己將來外甥的名字，而且還是陳善昭去請了皇帝賜下御筆手書，他頓時興高采烈了起來，暗嘆這個妹夫雖說鬼主意多了點，但關(guān)鍵事情關(guān)鍵時刻卻是一等一靠得住。于是，他行禮應(yīng)過之后，當(dāng)即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而面對這樣的一波三折，王凌也握著扶手，情不自禁地端詳著陳善昭。

    人人都說趙王世子是不理俗務(wù)的書呆子，可今天看來，這位世子爺?shù)囊恍囊灰庹媸请y得！

    而陳善昭看著地上癱成一團亂泥似的孫念熙，輕輕舒了一口氣后就看著王凌道：“四弟妹，事情既然已經(jīng)水落石出，你看著處置吧。該怎么打發(fā)就怎么打發(fā)，橫豎是我瞎了眼，居然看在從前熟識的份上對她另眼看待，我是不想看到這么個人在眼前亂晃了！偏勞四弟妹，我這就回去看看世子妃！”

    眼見陳善昭略一頷首便轉(zhuǎn)身地出了議事廳，而那親衛(wèi)也放開了扭著孫念熙的手，頭也不回地跟了出去，王凌瞅著地上那癡癡呆呆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就高聲喝道：“武mama，去預(yù)備車馬，我要進宮！”

    把這個癡心妄想的孫念熙杖斃了固然痛快，可她已經(jīng)打死了一個，這剩下的一個就丟到東宮去！而這些首飾，她更得送到長寧宮的顧淑妃那兒去，讓這位權(quán)攝六宮的娘娘看看，東宮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當(dāng)陳善昭踏進梧桐苑上房東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妻子站在書案前專心致志執(zhí)筆寫字的一幕，一時間忍不住就那么一手撥著門簾站住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輕了腳步緩緩上前，見章晗只是抬頭對自己微微一笑，旋即便再次全神貫注地看著下頭的畫紙。等他走到其身側(cè)，終于看清了那畫中是何物何人。

    畫中央正是那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槐樹，而一身青衣的他從樹后走出，而她則是站在數(shù)十步遠處，盡管只是寥寥數(shù)筆就勾勒出了兩個人，但他仿佛從畫上看到了當(dāng)時在玉虛觀中訂下鴛盟的情景。此時此刻，眼見章晗直起腰，促狹地提起筆來對他的臉比劃了兩下，作勢欲畫，他不禁就這么輕輕捉住了她的手，又將那筆抓在了自己的手中，就這么攬著她繼續(xù)畫了起來。盡管只是一時興起，但寥寥幾筆之間，他便勾勒出了她那亦笑亦嗔的表情，隨即又對自己添補了幾筆，最后便在畫卷右上角揮筆補上了當(dāng)日他吟的那一首。

    “煙雨江南五月天，遠山潑墨水如藍。秦淮兩岸臨池柳，裊裊依依挽畫船。波似霰，醉紅顏，棹搖慵影倚闌干。藕花深處田田葉，葉上初生并蒂蓮?！?/br>
    一氣呵成寫上了這么一首詞后，陳善昭便看著章晗笑道：“好教娘子大人得知，那討嫌的攔路石，今天我和四弟妹已經(jīng)一起砸掉一塊了！到底是將門虎女，四弟和我一樣，福氣是一等一的，父王的眼光實在上佳！”

    “四弟妹是真動怒，可你卻是明知人不懷好意，還縱容了她這幾個月，你知道有多少人跑我面前告狀？”章晗眉頭一挑，旋即便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明明是你有意讓人誤解，讓東宮賜了這么個人過來，怎么又想著去皇上那兒討了御筆賜名的手書？而且她會這樣拙劣地鬧了出來，應(yīng)該總不會是巧合吧？”

    “果然是娘子大人敏銳?！?/br>
    陳善昭放開了手，若有所思地欣賞著自己剛剛和章晗聯(lián)手一蹴而就的這幅畫，這才含笑說道：“我讓下頭人放出了風(fēng)聲，只要你這回平安生下一男半女，至少兩三年之內(nèi)，我這身邊不會添上任何一個側(cè)室夫人。既然如此，她既然能夠丟了好好的女史不做到王府來當(dāng)奴婢，自然就少不得心急了。而那御醫(yī)再放出點消息，道是你隨時可能臨盆，而胎象卻有些不好的話……”

    明白果然是陳善昭的計策，章晗臉上卻殊無喜色，好一會兒方才低低地問道：“那你為何非得挑在這個時候讓她沉不住氣？”

    “倘若不是因為這一步棋失敗，別人怎會走出下一步?jīng)Q勝負的棋來？”

    陳善昭輕輕把手中的筆遞到章晗的右手，示意其在畫上落款，眼見得那一行娟秀的丁丑年八月壬辰須臾而就，他便又搶過了筆去，添上了陳善昭章晗夫妻合筆的字樣，這才淡淡地說道：“皇爺爺近來身體忽好忽壞，政務(wù)等等已經(jīng)下放了一大半給太子九叔，只是未曾給監(jiān)國名義而已。聽說對太子九叔的幾件政務(wù)處置不甚滿意，而對我在古今通集庫修書的進展卻已經(jīng)褒獎過好幾次了，你說此消彼長，太子九叔豈能忍耐得??？更重要的是，皇上至為盼望這個重孫，宮中甚至有消息說，倘若你一舉得男……”

    見章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陳善昭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就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么，明年就會改元！”

    改元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章晗自然心里有數(shù)。自天下大一統(tǒng)以來，歷朝歷代的皇帝即位后改年號，遇到天象有變亦或是想要變革什么的時候再改個年號，這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有些皇帝在位時間不過十余載，年號卻用了五六個七八個。然而，當(dāng)今皇帝一統(tǒng)天下立國之后，卻是當(dāng)眾說過年號乃穩(wěn)定的基礎(chǔ)，輕易不做改動，如今皇帝在位已經(jīng)整整二十年，年號仍然是最初那個，如今連改元的傳聞都出來了，這簡直是……

    她的聲音不知不覺有些顫抖：“這是宮中的傳言……不是皇上的話？”

    “皇爺爺?shù)谋詣倧姽麤Q，怎會朝令夕改，他是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的?？墒?，這世上以訛傳訛，卻常常會弄假成真，所以別人會怎么看就很難說了?！标惿普央S手把筆放進了筆洗中，繼而就握住了章晗的手，察覺到那溫度冰涼冰涼的，他便含笑說道，“所以，為了防止別人在我沒預(yù)料的情況下狗急跳墻，那么我就替他們選擇好這發(fā)動的時機吧。孫念熙這顆棋子一朝被廢，他們就該動用那最關(guān)鍵的一步棋了！”

    說到這里，陳善昭便看著章晗，鄭重其事地說道：“顧銘已經(jīng)回來了，我也都安排好了，不管你如何心中焦慮不安，只記著一件事，不必知會張琪。她總不能每每靠你才能涉險過關(guān)，倘若連這一關(guān)都挨不過去，那么，別說今后她不可能成為顧家人滿意的媳婦，就是能不能好好活著也說不準！”

    章晗不料想陳善昭竟然說了這么一番話，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