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子憐弱，世子愛妻

    倘若說最初皇帝犀利地問了章晗那么一句話時，這西暖閣內(nèi)曾經(jīng)呈現(xiàn)出死一般的寂靜。那么此時此刻太子帶來的這么一個消息，就猶如在原本就已經(jīng)驚濤駭浪的海面上又帶來了新一場風(fēng)暴，讓所有人都一時倒吸一口涼氣。然而，斜倚在榻上的皇帝卻并沒有露出多少驚容，嘴角甚至流露出了一絲譏誚的笑容。

    “知道了，那就且看看，老二預(yù)備怎么打這一仗吧！”

    因為秦王府之前已經(jīng)下令四門緊閉，什么消息也沒傳出來，而章晗和張茹吳氏的聯(lián)名上書又是用蠟封口送到御前的，因而太子并不知道陳善聰失蹤，孫氏假孕的消息。因而，見皇帝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驚訊，竟然能保持如斯鎮(zhèn)定，他心中又是詫異又是失望，但隨即便又低頭說道：“另外，兒臣在鐘山陵寢呆了許久，每一座山頭都和欽天監(jiān)以及禮部工部的人一塊踏遍了，之前所擇之地確實是風(fēng)水最好的地方。但金井透水之事……”

    他微微一頓，隨即便抬起頭道：“金井透水乃是在施工中期突然發(fā)生的，盡管所見之人眾多，但工部侍郎方和以及欽天監(jiān)的劉入微生怕追究，所以和宮中派去的司社監(jiān)太監(jiān)武永絡(luò)串通一氣，連夜將泉眼填平了，想要遮掩此事。兒臣曾經(jīng)親眼看過金井之地，泉眼已經(jīng)找不到了，若不是人證俱在，只怕被他們蒙混了過去?！?/br>
    聽太子說到這里，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其不必再說，沉吟片刻便淡淡地說道：“既然已經(jīng)填平，另擇風(fēng)水寶地未免耗日持久，而且勞民傷財，此事就這樣吧。至于那幾個勾結(jié)串通欺上瞞下的人，你去處置?！?/br>
    “是?！?/br>
    等到太子應(yīng)命起身要告退，皇帝卻又開口留住了他，隨即輕描淡寫地說道：“秦王府洛川郡王陳善聰脅迫王妃捏造喜脈，欺上瞞下，更擅離京城居心叵測，立奪洛川郡王之爵，讓宗人府將其宗籍除名，立時行文西安秦王府。另，念在洛川郡王妃孫氏乃是為其脅迫，和離歸家，另配良人?！?/br>
    此話一出，太子固然因為這驟然而來的消息愣在了當(dāng)場，而章晗卻在一呆之后，心中生出了難以名狀的輕松和喜悅來。感覺到陳善昭抓著自己的手緊了一緊，她忍不住側(cè)頭看了其一眼，赫然發(fā)現(xiàn)丈夫的眼眸中亦是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欣悅。一旁的張茹亦是松了一口大氣，看著皇帝的眼神中滿是崇敬和感佩。

    自古以來碰到這種事，總是一死遮百丑，而且總是女人遭殃，卻不料皇帝把罪名全都歸在了洛川郡王陳善聰?shù)纳砩?，而且非但給了孫氏一條活路，更將其放回家，甚至還給了一句另配良人的旨意！有了這護身符，孫氏總算不用以死謝罪！

    淄王陳榕和陳善睿卻都沒想這么多，只覺得皇帝宅心仁厚，開恩赦了孫氏。因而，當(dāng)太子低頭稱父皇英明的時候，自然而然其他人都隨著真心附和了一句。等到皇帝吩咐太子將之前禁在宮中的諸王悉數(shù)放歸回家，又令淄王帶著張茹去長寧宮見顧淑妃辭行，卻是單獨把趙王府的陳善昭陳善睿和章晗留了下來。

    章晗敏銳地注意到太子當(dāng)聽到淄王即將就藩的消息，以及皇帝單單留下他們?nèi)齻€人，離去的時候看似面色平和，但目光卻在陳善昭和陳善睿身上流連良久，再加上剛剛那西安傳來的秦王收陜西都司兵權(quán)的消息，她剛剛因為孫氏蒙赦而生出的些許輕松喜悅立時無影無蹤。當(dāng)她挨著陳善昭在皇帝榻前跪下的時候，心神仍因此事而有些恍惚，直到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出現(xiàn)了一根手指。

    錯愕抬頭的她見皇帝竟是抬手指著自己，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更不知道剛剛一時失神錯過了什么話。好在皇帝在盯著她看了許久，這才吐字清晰地問道：“章氏，婦人之德，最重要的是什么？”

    盡管陳善昭就在身側(cè)，但章晗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只能靠自己，因而只沉吟片刻，她便四平八穩(wěn)地答道：“回稟皇上，婦人之德，在于相夫教子，使家宅平安?！?/br>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簡簡單單的回答，皇帝卻笑了起來，隨即方才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善昭和陳善睿道：“當(dāng)初朕為你們的父王擇王妃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他想要什么樣的王妃，他也是回答說，要一個能夠相夫教子使家宅平安，不拖后腿的足矣。他還足矣，這世上女子雖多，但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已經(jīng)很少，能夠做好這些事情的卻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朕在勛貴千金之中來來回回扒拉了好幾遍，這才選定了你們的母親傅氏，之后果然夫唱婦隨一貫和美。至于你們兩個，這媳婦一個是自己挑的，一個是父親挑的，倒是都好眼光，朕是不是該說找趙王府有賢良主婦命？”

    這話前半截涉及趙王妃傅氏，后半截卻說不出是夸贊還是敲打，因而陳善昭立時裝傻低頭含笑不說話，而陳善睿卻是恭恭敬敬地說道：“都是皇爺爺一番成全，父王大哥還有孫兒方才能娶到賢妻。”

    “陳善文和陳善聰?shù)南眿D也是朕成全的，怎么就沒見他們琴瑟和諧夫唱婦隨？”皇帝嘿然一笑，見陳善睿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陳善昭絲毫沒有義氣地繼續(xù)裝聾作啞，他方才沒好氣地喝道，“好了，都不用在這兒繼續(xù)裝了！朕把你們兩兄弟禁在宮里一晚上，想來你們的媳婦一個鎮(zhèn)宅一個東奔西跑，也是早就cao碎了心。都滾吧，朕懶得再看你們在朕這地頭上的那些小動作了！”

    陳善睿跟著大哥磕了個頭告退，站起身方才發(fā)現(xiàn)大哥依舊牽著大嫂的手，這才明白皇帝那句若有所指的話是從何而來。等到出了乾清宮，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見陳善昭依舊不曾放手，他終于忍不住提醒道：“大哥，大庭廣眾之下，你可留點分寸?！?/br>
    “皇爺爺都沒說，別人說話有什么好怕的？”

    話雖這么說，但陳善昭見章晗又使勁甩了甩自己的手，終究還是放開了。等到一路從玄武門出宮，先催著章晗上了鳳轎的時候，陳善昭方才拉住了要去上馬的陳善睿，低聲說道：“四弟，別騎馬了，上我的車說話?！?/br>
    “嗯？”

    盡管陳善睿一貫不喜歡坐車乘轎，聞言有些不太情愿，但見陳善昭面色鄭重，他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等到上了陳善昭那輛車時，他坐定之后正要說話，卻只見陳善昭突然站了起來，在車廂四周擺弄了一陣子，這才再次坐下。

    “大哥，你這是……”

    “今后非比尋常，你能少出門就盡量少出門，不要再騎馬，最好坐車，而且最好是我這輛車?！币婈惿祁Ｂ冻隽朔置鞯漠惿?，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這車廂乃是早年定制的，內(nèi)襯碎鋼板，能防弩箭。四處機栝放下之后，縱使想硬闖的人也會撞個頭破血流?！?/br>
    這樣明白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