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將衣袖撫平，然而顯然沒有什么用處。

“老師……”顧離苦著臉看向國師，國師忍俊不禁，原本令他難受沉郁的事情，也能像聊天一樣說出來。

“你今天不是問小澤去哪里了嗎？他隨著皇上出去了?！?/br>
“臨行前賜姓為冉?！?/br>
“賜姓……？”顧離如同被雷劈中，僵直了身子，“是冉蒼逼的嗎？”

他們這些學(xué)生應(yīng)該都跟著老師姓顧啊。

顧離只覺嗓音干澀，可是也自知問的是絕對不可能。

不想被賜姓，冉蒼還能逼他不成？

可是、可是……

小澤剛來的時候，小澤平時、他、明明老師那么看重、他怎么能？！

顧離越想越是憤怒難過，雙目赤紅，脖頸青筋暴起，身子微微顫動。

他以為師門就是他的家，他以為他又有了兄弟的。

“小離?！?/br>
好像是一聲嘆息，國師摸了摸他的后頸，平時溫暖的手指有些涼。

“沒關(guān)系，不怪他。”

世人都知道江湖有隱門，精通機關(guān)陣法，奇門八卦，可是鮮有人知，隱門分兩系，一系在江湖，于山水之間感悟自然萬物，解機關(guān)，破陣法，暗保皇室免于賊人來往；一系在朝廷，明輔皇帝治理國家，精通天文地理，使穹國躲過不知多少天災(zāi)地難。

江湖與朝廷本就密不可分，只是冉蒼之前做的事情太絕，使江湖與朝廷勢不兩立。

然而還不到撕破臉的地步，隱門就成了朝廷與江湖之間唯一的紐帶，隱門天文一系依舊在朝廷里，只是隱門機關(guān)一系卻除了檢修宮中的機關(guān)之外，很少來往。

后來冉蒼從各地招攬奇人異事，能工巧匠，于是機關(guān)一系也漸漸不去檢修了。

所以剩下的，只有國師。

所以國師對皇上可以不拜，大臣多以為皇上禮賢下士，與國師關(guān)系極佳，其實兩人之間并不能完全算是君臣。

然而歷任國師都是隱門中人這件事，冉蒼起初是不知道的。這件事只有歷任皇帝知道，但是冉蒼篡了位。

當少年國師前來之時，他以為是自己招攬到了奇人異士，正在兩國交戰(zhàn)之時，國師夜觀天象，利用驟然來襲的寒風(fēng)打了殷國一個措手不及，自此之后越發(fā)看重寧恒。等知道國師乃江湖弟子，卻已經(jīng)離不開了。

不過只是暫時的。

歷任天文一脈都會皇宮招收弟子，到大成之時，選取一人留在皇宮成為下任國師，國師會帶領(lǐng)著他的弟子回歸山門，從未有過差錯。

卻偏偏在他這一任出了問題。

他的老師被當年的皇帝氣得幾乎昏厥，根本無心收徒，他是老師還沒去朝廷時收的弟子。

當年他的老師見皇帝無可救藥，干脆回了山門，準備以江湖客的身份參與這次戰(zhàn)事，不料皇室傳來消息，新皇上任，新皇與盟主關(guān)系極好。老師在朝廷不曾收徒，于是將他派了出去，國師就回到了皇宮。

寧恒與國師都以為冉蒼知道這件事，卻不料陰差陽錯，竟然到戰(zhàn)事畢才知曉。

而冉蒼多疑，根本信不過他，于是就在他的學(xué)生身上做手腳?；?qū)W生本身就有問題，或是在幼時誘之，歸心與他的又天賦絕佳的，這些年莫名地就癡呆了一個，跌進井水一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些孩子“都是”沒有家的，入他隱門，便隨了師父姓。

這些都應(yīng)該是他的學(xué)生，他的門人，他的孩子。

冉蒼知道，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國師，國師的能力是極大的助力，因此他要將有這門本事的人，變成自己的人。

擔(dān)心國師會藏私，他安插了自小被洗腦的死士，做顛肺流離裝途經(jīng)國師身邊，一切的相遇都被裝飾成了意外的樣子。

就像是小澤。

等冉蒼回來，就是徹底決斷的一天。

起初他很奇怪，為什么冉蒼會對顧離隱隱敵視，后來才知道，那是因為顧離無法被他掌控在手里。

到底是相識多年，他本就是心有七竅之人，對冉蒼看得透徹，怕冉蒼會認為自己偏愛顧離，對其他弟子不盡心，繼而對他動手，所以刻意壓慢顧離的進度，也算是為他打好根基。

其實他真的不怪小澤，因為他本就是冉家的死士，本就姓冉，這次、只不過是將姓氏歸還與他而已。

他本不是他的學(xué)生。

談何怪罪。

“老師，既然太子要繼位，為何要走？他定是不敢用、用……的?！?/br>
顧離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同門的名字。

國師笑了笑，倒是有些放松，“一朝天子一朝臣?！?/br>
顧離攥緊了國師的袖子，“老師，帶我回山門吧，我不想留在這。”

“小離，你要想好了，以你的天賦，留在這里早晚會被重用。你不是喜歡吃南方的果子嗎？留在這里，每年都能吃到。要是跟著老師，就要過苦日子啦。”

“我跟著老師。”顧離低著頭，向國師的方向挪了挪。

國師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抱小孩子似的，將他攬進懷里，不一會胸前就有了濕意。

“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咱們就回隱門，里面那一群小家伙可都盼著見一見你?！?/br>
“老師要記得?！?/br>
“記得?！?/br>
“那拉鉤?！?/br>
“好，拉鉤?！?/br>
……

國師輕輕給顧離蓋好被子，將毛巾搭在顧離紅腫的眼睛上。

顧離小時候見得太多，成熟得不像是個小孩，可其實他分明還是個孩子。

是他這個做老師的沒用，連自己的學(xué)生被算計了都不知道。

國師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看著紙上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符沉思。

冉蒼已經(jīng)不行了。

之前的冉蒼雖然掌控欲有些強，雖然有些疑心病，但是都無傷大雅，身為一國之君，從某些方面來說，這些甚至是必要的。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冉蒼已經(jīng)變了。

他的掌控欲與占有欲已經(jīng)近乎病態(tài)，他對長生與不老的**已經(jīng)超過了對穹國的責(zé)任感，這些年說一不二導(dǎo)致他在朝廷上變得獨斷專行起來。

他已經(jīng)不適合作為一名皇帝。

有時候他會想，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意?；首逡驗閺男∫獙W(xué)習(xí)的東西太多，根本無暇習(xí)武，所以壽命也只是比平民稍長，每一任皇帝在位最多不過四五十年，在皇帝的思維連同身體一同僵化腐朽之前，更新?lián)Q代，于是又注入新鮮的血液，使得皇室能夠更好得治理國家，造福四方。

冉蒼在皇位上的時間太久了。

像先皇一樣被蒙蔽的雙眼，但是他更難掌控，他的破壞力更強。

先是施己教，又是寶藏，冉蒼一心放在了秘籍上，卻連邊疆的異常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殷國，多年前險些將穹國滅國的殷國，又有動作了。

他起初發(fā)現(xiàn)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