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酒外，再無待客之物。

少年的激動之色方才褪去些，又換了副有些惴惴的神情，跑進(jìn)跑出地忙活著，總怕招待得不周全。葉子昀微微笑著，拉著他的手坐下，細(xì)問起別后這幾年的情形，這才讓他歇了下來。

羅隱知道這對師徒久別重逢，有話要說，一人走出去喝酒了。

少年在葉子昀身邊坐下后，初時有些拘謹(jǐn)，但他試著再喚了兩聲師父后，見葉子昀微笑著應(yīng)了，這才放下心來，胸中充盈著喜悅，鼻子卻又有些發(fā)酸，但他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了，又怎能不到片時就掉兩次眼淚呢，還是在師父面前。

然而，若非見到了葉子昀，他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情緒波動，這些年無論日子如何艱難，他都不曾落淚過，除了母親過世的那一回。

他自小極為孝順，但凡母親的話無有不從，只有一件事卻是要違逆了，那就是認(rèn)葉子昀這個師父。母親臨終前雖未把話說全，但他也隱約聽明白了母親的考量，關(guān)系到他還未弄清的身世。但他卻不明白，他為何就不能認(rèn)這位救過他性命的青年為師了。

葉子昀當(dāng)年留在村中授藝之時，隱約覺出那少年的母親對江湖人有很深的戒備心，且堅持不允其子拜在他人門下，縱是那少年苦求，她也不曾松口。那時他已然想到這個小徒兒只怕不是尋常農(nóng)戶人家的孩子，身世上若非有極深的恩仇糾葛，就可能是與武林中某個名門大派有些牽扯。

如今世上已無葉子昀其人，無論這少年日后有何際遇，也不用擔(dān)心被門戶之見所拘。

他傷后乏力，勉強支撐著說了會兒話后，那少年也逐漸看出師父臉色蒼白，再想起先前握他的手時，感覺比起常人偏涼些，不禁擔(dān)憂起來，小心翼翼地問起師父的病況。

葉子昀微微一笑，只說受了點傷，這兩天有些精神不濟。少年卻放不下心來，忽然想起了一事，連忙站起身來，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包雪參，說要到隔壁大娘家借罐子熬藥。

葉子昀攔他不下，少年出屋后在院中撞見正在喝酒的羅隱，說起了此事，羅隱心中一動，也過來翻看那包參，他雖知世上少有如此巧合之事，可以讓人輕易達(dá)成所愿，心中并未抱太大希望，但細(xì)看之下，這些雪參固然不是他要找的，但確屬不可多得的珍品，沿路的藥鋪中都不曾見過。

羅隱跟著一起往鄰居大娘家去，少年在旁看著他的神色，也覺出些端倪，一路上就擇要把這雪參的來歷說了。

一年前他在山中救下了一位采參客，那人說起他本是為尋一支罕見的雪參往長白山一行，卻遺憾而歸，只得了這些尋常之物，為答謝救命之恩，分出一半贈給了這少年。

羅隱當(dāng)年也是輾轉(zhuǎn)打聽到的消息，卻不曾想輕易就在此處再次聽到了雪參的傳聞。那人曾提到尋覓千年雪參卻失望而歸，可以料想既是連常年在山中的采參客都無功而返，若非傳言不實，就是已被人捷足先登。

數(shù)日之后，葉子昀確有幾分起色，羅隱看在眼中，更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仍要往長白山一行，縱是希望渺茫也要一試。

臨別前夕，葉子昀取出手書的一封信函交與少年，言道：「若有一日，你想離開此地，卻沒有去處的話，可以帶著這封信到蘇州找易水盟的人?！?/br>
他言語微頓，又說道：「不必提起為師的名姓，就將這信函交與盟主或是諸位堂主即可?！?/br>
少年自幼聰敏，聽了這句話后，覺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但并不多言，接過信函后緊緊攥在手中，想起分別在即，眼眶微紅，卻倔強地忍住了眼淚。

葉子昀看出少年內(nèi)心糾結(jié)，但在他眼前仍是一副不言語的模樣，忽然就讓他想起另一個熟悉已極的人。隨即又失笑，羅隱雖也是沉默少言，話都悶在心里，卻不至有這少年這樣細(xì)膩敏感的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二三、奪劍

羅隱坐在院中飲酒，倒不是那位少年與葉子昀說話要避開他，而是他從來就是這樣，不愿扎在人堆里，不喜與旁人過于親近，也不會過問他人的私事。

大山的夜里很安靜，像極了他自幼長大的地方，只有山中的一間茅屋，他的師父和他。眨眼十年過去了，一個人離開的時候也沒有覺得太過留戀，僅是年年回去一趟給老頭的墳上添土。

在這樣的靜夜，山風(fēng)從耳邊吹過時，獨自飲酒的青年想起了什么，可曾憶起年少往事，也再無第二人知曉。

有一年，他的師父帶著他下山，到紅塵中的繁華城鎮(zhèn)，見識過醉生夢死世間百態(tài)，卻未曾激起他半點情緒波動。那老頭也忍不住抱怨隨手撿回來徒弟沒想到是這么無趣的性子，一點也不像少年人；到臨走時卻感慨道，也好，待到下了山，歷經(jīng)紅塵萬千，終不至迷了眼。

怎知那年那月，不過抬頭一望，心已迷。

羅隱蹲在清澈見底的山澗前，掬起一捧清涼的澗水，稍解干渴與乏意后，站起身來，取了擱在一旁的水囊，正欲離去，忽然聽得有利器破空的聲響。

幽靜的山林頓時染上了殺伐之氣與淡淡的血腥味，他駐足細(xì)辨，打斗聲與呼喝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與他的來路方向相反。

林中地上倒著三四個侍衛(wèi)服飾的人，只剩一位華服青年在與兩人對峙，顯而易見有些相形見絀，躲避時已盡顯力不從心，但神情并不見慌亂。

圍攻他的兩人服飾奇異，不像是中土人士。手中拿著黝黑的雙拐，造型奇特，在深林中偏暗的光線下，更是透出幾分詭異來。

那華服青年終是不支倒地的當(dāng)下，鐵拐也當(dāng)頭砸下，卻不想被一柄長劍架開了。

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擋開鐵拐的青年劍客，一身黑衣，冷寂肅然地立于當(dāng)?shù)?，看著眼前驚疑不定的對手，問道：

「你們是何人？」

那二人本是在西域橫行無忌的兩個魔頭，并稱「陰陽拐」，西北道上的江湖中人也頗有耳聞，但從未聽聞他們曾到過中原。

方才那人砸下的一拐用足了全力，不曾想半路殺出個管閑事的人，而且他的鐵拐非但沒有將對方的長劍砸斷，反而被他輕描淡寫地蕩開了，他心中難免忐忑起來，隱隱意識到來人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匹敵的。

他的同伴已然皺眉道：「小子是何人，念在你不知爺爺?shù)拇竺?，且放你離去，莫要在此多管閑事」

「閑事」二字尚未說完，身形已動，運起雙拐向那黑衣青年攻去。原來是先前一擊失手的那人暗中給了他一個信號，約他一起偷襲，同時趁他們說話的功夫，上前纏住了那黑衣青年手中的長劍。

那人深知這半路殺出的青年劍法高明，但他們兩人聯(lián)手縱橫西域，配合可謂天衣無縫，故而